胡先生提着行李箱走了。从胡先生小心翼翼的言行可知,这位馥远棠先生一定是个极其守时的人,应该还很刻板。
巳时三刻,既然吩咐了,那就准时准点进去,免得被人家挑刺儿找毛病。
南樱站在柜前收拾着桌面,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想起来,生日礼物还没打开看看呢。
剥去盒子外面的包装纸,打开盒盖,竟然是一只亮灿灿的手表。
这礼物太贵重了吧!有钱人都这么豪气吗?
手表,可是个稀罕物,礼神殿里那么多老师,也就只见掌殿戴过。更何况,眼前的手表掌殿那只可远远比不过。黑金色的边框,暗蓝色的表盘,钻石镶嵌的刻度,美得让人沉醉,也让人清醒。
不能收,这样的礼物就算卖身都抵不清。收下了,万一那位先生提出什么过份要求……南樱晃着脑袋,没敢想下去,盖上盖子,拿着礼物,快步来到先生入住的东院。
这里是单独围出来的一处套院,共有相通的五间房,正常情况可供一家十几口人居住。如今,该是都被先生占用了。
南樱来到胡先生送饭进去的那道门前,轻敲了三声,又唤上一声,“先生,在吗?”
门内无人应答,也许敲错门了,这里应该是餐厅,先生应该在卧室或者书房。
南樱看向其余四道门,该敲哪一道呢?
正想着,相隔的第二道门开了。迎着不算早亦不再吝啬的缕缕晨光,坐在轮椅里的馥远棠映入南樱眼底。说映入,不为过,因为此时的馥先生正披着满身光芒。金丝边眼镜抵不过镜链上垂吊的两颗珍珠闪耀,竟吸引着目光移向那立起的衣领处未曾扣住的第一颗扣子。
时下的人们大多梳短发,先生却蓄着一头长发,虽不及腰,却能挽起个风情万种的发髻,或是披成背上一抹黑亮的瀑色。
南樱没敢端瞧先生面容,逆着光,也着实看不清。远远的,他只觉得先生身上的气息很奇妙,一股来自地狱的浓烈与不知来自何处的淡泊温柔地碰撞着。
尤其,从他唇齿间飘出来的声音,更令人痴醉。
“进来吧。”
短短三个字,竟让南樱有种被苍鹰捕获,抓上高空的错觉和爽感。
紧着脚步跟进房中,粗略打量这是书房,有书桌,书架,茶台,还有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
沉默片刻,见南樱傻站着不说话,馥远棠先开口道,“来还礼物?”
南樱一惊,这才回过神看向手中的礼盒。先生,好厉害,自己什么都没说,就被他猜中来意。
“嗯,这礼物,我不能收。”
“是不能收,还是不敢收?”
馥远棠,一句废话没有,两句都切中要害。南樱瞬间感觉自己在这个老男人面前好像被扒光了一样。说老男人,不为过,依着眼角的细纹来看,此人至少年过三十。
眼角?这双眼睛生得恰到好处,凌厉却不凶,或多或少夹着些……暖昧……
被盯着,被问话,南樱的心徒然紧张起来,再不说话,该被对方听到自己越发急乱的心跳声了。
“无功不受禄,您已经给我许多酬金了,这礼物太贵重,不收。”南樱刻意回避掉先生问言中的“能”和“敢”两个字,只用“不收”表达拒绝。
这小孩儿是聪明的,脑筋够活。馥先生压住的笑意里面藏着这样一句话。
“贵重与否,该由送礼人来评断,于我而言,这礼物不算贵重,你可以。”先生顿了一下,续言,“开心地收。”
馥远棠的话激起了南樱的斗志,少年气上来,他便直言道,“你怎知我不开心?”
“开心,就不会击碎自己的喜虫,让非人找不到。”
令人脊背发凉的一语双关,南樱第三次领教了馥远棠的心细如尘,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