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言似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勾了勾唇角,趁人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扭转手腕,用掌心握住了曾晚的小手,而后轻微发力,将人拉了起来。
曾晚一惊,忽然被攥住的手背触碰到一条明显的突起,下意识就想挣脱。
她整个人处于将起未起的状态,腿还麻着,几乎把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盛怀言的手上,眼下唯一的支点要散,她本能地挥起另一只胳膊寻找支撑点,想要维持平衡。
奈何身侧能撑的地方除了盛怀言就是烧得滚烫的灶台,在被烫得皮开肉绽和摔得磨破些皮之间,曾晚果断选择了后者。
僵着身子朝后倒。
倒到一半,又被人拉了回去。
盛怀言非但没有让她挣脱,还攥得更紧了些。
还未等她想明白眼下是个何种情形,后厨的门帘忽然被人从外头掀开。
“哥!”盛静娴的小脑袋从帘子下面钻出来,“你们在干……”
厨房内,两个贴的很近的人,一个紧紧地攥着另一人的手臂,颇有几分暧昧。
她掀帘子的动作忽然顿住,一双眼睛就像是遇着火的烛台,腾地就亮了。
曾晚一愣,急忙甩开被盛怀言攥着的手,又拿开另一只撑在盛怀言胸前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人拉开距离。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盛静娴顶着狡黠的笑,抬起手挡住眼睛,弯腰退了出去。
隔着门帘,能听见屋外大堂几个伙计的询问,还有盛静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我哥在里面,在厨房能做什么?不就烧菜么?哎呀你们就别进去了,他们马上就好。”
“……”
我谢谢您嘞。
“小五这丫头,”盛怀言忽然笑叹了一句,而后看向曾晚,道,“我去让她别乱说话。”
盛怀言出去之后便没再进来,曾晚重新做了今晚烧毁的两道菜,又添了几个先前已经有的菜式,借着欢迎盛静娴的由头,颇为隆重地搞了一大桌。
酒足饭饱后,最为兴奋的还要属盛静娴。
吃饭时陪她疯的曾岭已经撑不住周公的呼唤先倒下了。
她却像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先是逮着姗姗来迟的余清秋左一个“闷葫芦”右一个“闷葫芦”地叫,又是谴责盛怀言不通人性,放着曾姑娘这么好的手艺不给“闷葫芦”吃,偏要叫他大晚上的去找什么纸。
把好好的一个余清秋弄得脸不是脸脖子不是脖子,又跑过来祸害曾晚。
活像个醉鬼。
直到回客栈的路上才消停了些,挽着曾晚的手慢吞吞地走在两个男人身后。
白天里再如何热闹的长宁,到了夜间也沉静了不少,晚风里裹着不知何处飘来的桂花香,闻着叫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道路两旁的坊肆前各自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火灯笼,暖黄色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很长。
长到曾晚只要一低头便能瞧见盛怀言抱着曾岭的影子,再一抬头,又能看到身前那影子的主人。
颀长而挺拔的身姿,因为身上挂着的那团小东西,在无边的夜色里显得温暖又柔和。
“晚姐姐,”身旁的盛静娴忽然出声,“我可以叫你晚姐姐吗?三哥哥说你比我大,叫曾姐姐又显得很疏远。”
曾晚笑了下,接受道:“可以呀。”
“太好了!”盛静娴似乎很高兴,“那晚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盛静娴眨了眨眼,“你觉得我三哥哥怎么样?”
曾晚一惊,疑心是方才被她瞧见的那一幕引起了什么误会,扭头看她道:“什么怎么样?”
盛静娴背着手凑过来,毫不掩饰道:“你喜欢他吧?”
“啊?”曾晚瞪大眼睛,吓得不轻。
盛静娴却咯咯地笑了,好一阵才道:“我开玩笑的。”
“……”
往前走了两步,曾晚听见她又道:“晚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唔,”曾晚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那人,道:“暂时……还没有吧。”
“那如果可以挑的话,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呀?”
这个曾晚还真没想过,她沉默了一会,想起之前的经历,便道:“若要携手一生,坦诚相待是必须的。”
“一点点不坦诚都不行吗?”
“嗯,不行。”
“啊——”拖长的尾音被晚风一裹,徒留惘然。
曾晚放慢脚步看向她,道:“怎么了?”
盛静娴自嘲一笑,摇摇头,驴头不对马嘴道:“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我和三哥哥好可怜哦,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所谓的真爱吧。”
她看了曾晚一眼,接着道:“所以我挺希望三哥哥能幸福的,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兴许也能有希望。”
或许是因为夜色朦胧,曾晚总觉得她看她的那一眼里,有一些并不符合她的年纪还有那活泼性子的东西,像是不甘,似乎还有挣扎。
闫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曾晚其实并不清楚,只是单从这兄妹俩的穿戴言行上,便也能窥出个端倪。
在古代,婚嫁之事,重的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而出生在名门望族亦或官宦贵胄之家的公子小姐,身不由己的程度只会更甚。
这些曾晚都明白。
可她是个现代人啊,才不信什么所谓的命中注定。
如若不然,她恐怕早就烂在丰滩村了,又怎会一路走到这,遇见这些人。
她拍了拍盛静娴的肩膀,灿然一笑道:“做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前方,盛怀言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停在原地,和余清秋浅淡地低语。
直到曾晚重又赶上那地面的影子,才继续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