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作稚嫩的声音让橙儿觉得无比熟悉,一下子将回忆拉回到数万年前。她难以置信,如此天灾,怎是故人归。
她嘴唇翕动:“三太子?”
空中传来男子爽朗的轻笑,先前那般稚嫩果然是装的,“橙儿妹妹。”
若是不识之人,听他一会称姐姐一会称妹妹,定是会觉得此人精神分裂,但这是只有橙儿才可知道的。
只这一句,她已断定,这人便是那早已自戕的三太子。
那时,他年纪大些,却一直是孩童模样。初识,称橙儿为妹妹,后来橙儿日渐长高,他却依旧是出生时那般小孩模样,她便玩笑道,自己才是姐姐,经常使些简易仙法,让他叫姐姐。
那时三太子已法力无边,也由着她胡闹,时不时配合喊几句姐姐讨她欢心。
橙儿打小便规矩,三太子是第一个她生命中不墨守陈规的人,他常常自傲道,他人能奈我何?即便他的师父太乙真人也拿不住他这难耐的性子。
那时三太子年少,将四海搅得不得安宁,杀了龙王两个儿子敖丙和李艮,把北海神兽双蛟驯为己用,还将东海龙王的筋抽了做皮带,终是在玉帝、龙王和父亲李天王的声讨下,自戕谢罪。
那之后,橙儿便失去了第一个除姐妹之外的童年好友,她并不心痛,只觉惋惜。
可若是念着他年少便放过他,东海龙王丧子之痛又得谁来承担呢。
他归来,橙儿的喜悦并没超过半秒,眼前的荒凉景象及时提醒她,如果真的是他,那这一切,便是他做的。
他如今是妖,是魔,是三界之外的人,不再是那个一出生就惊艳众人的天庭三太子。
正神游,那人一瞬便幻化在她面前,吓得她身子后倾,他半悬着脚,动作轻浮,不客气地挑起她的下巴同她正面问好:“见到我你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橙儿姐姐。”
他长大了。银发翩翩,十分妖异,身材颀长,如一个成年男子那般,眼尾意味不明,嘴角微微上翘,自信又张扬,儿时嚣张跋扈的影子还在他身上。
甚至更妖孽些。
但他也还是他,同样喜欢赤脚,同样身边混天绫漂浮,手腕上还带着出生时的莲花环,脚下踩着风火轮却日渐沉稳,同一袭白衣相衬。
红、粉、白,同时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竟都点缀的刚刚好。
橙儿平静抬眉,从上到下将他扫了一遍,问:“这里是你的杰作?”
那人笑了,并不深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稍稍用力:“你这张嘴一如既往地爱扫兴。”
他笑得愈加坏,垂下眼睫看她的唇,用气音道:“好姐姐,能亲你吗。”
他好轻浮。可橙儿此时无心玩笑,更不容他放肆。她需要答案,即使这答案显而易见。
橙儿心里一寸一寸地结冰,她心疼那个未长成的孩子仲召,心疼那个死去的总管大人,心疼为这些心痛的黑鹰,可罪魁祸首,还在自己面前说着风凉话。
多可笑。
她手掌在身后轻轻张开,不远处的寒光剑应意飞来,被她握紧,大力往前一挥,蓝色寒光到夜里出现一个月芽般美丽的弧度。
“哪吒,我虽不知你为何会重生,但若你滥害无辜你便依旧是个罪人!重活一世,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她咬牙。
哪吒三太子,那些年可是天庭的传奇,后被亲生父亲逼死,众仙皆道,若是严加管教,必是个好神仙。
现在看来是错了。
三太子迅速往后一闪躲开,发丝被那剑尖触到,几缕银色毛发稀疏散落在风里,他瞳孔放大,十分惊怔,扫到她没有灵石的右手,又是莞尔。于是假意心疼地看了一眼发尾,重新伸手向橙儿:“姐姐”
正喏喏喊她,却有一丝红光却从他指尖泵出,如砍不断的丝线般朝她的脖子缠去,橙儿避之不及,只觉那诡异的细线若是稍稍用力,自己的脖子便会断掉。
橙儿不知他已将混天绫驯化得如此游刃有余,忽而短促地笑了声:“三太子这是做什么?”
“别问。我做给你看。”那人笑得妖孽,“不过你可别动哦,混天绫会伤到你的。”
橙儿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的红绫缠上,失了力将寒光剑丢下,血液发冷,明明没被束缚,可只能僵硬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眨眼工夫,三太子眼里情绪复杂,凑近她道:“我好想你。你呢?”
太过专注,以至于忽略了一旁扑面而来的杀气。
一柄剑自下而上精准地砍断那坚固的丝线,剑气震荡。
三太子有一瞬难以置信,被震到向后飞出一段距离,在半空中悬着,才看清形势。
不过是个凡人
黑鹰手中沉香剑仿佛觉醒,周身泛着危险的剑气,格外引人注目。
他单手扣着橙儿将她带到一边,火气有些压不住,仍是轻手把她脖子上的丝线拿开,什么都没说,吻她眉心。
“黑鹰。”橙儿低声道:“时间有限听我说,我会引开他,你想办法带所有人离开。”
黑鹰半怔,手有一丝松动,心也在沉:“二公主”
橙儿余光看到那人已失去耐心,闭了闭眼后,坚定不移看着黑鹰:“放心,他不会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