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进了偏厅,先瞪了一眼贾宝玉,吓得贾宝玉赶紧缩首,还以为刚才的话被贾政听了去。
这是日常一瞪,没有升迁贾政还不晓得,大概是畏于宁荣二府的地位,不敢多言,现在的周围都是高官,多文臣,不惧勋贵,自然就听得些细语。原来在他看来如宝的宝玉,外人口中,不过是高粱纨绔中的清流,别人是“我是纨绔我自豪”,贾宝玉是“我是纨绔,但我通灵有美名”,还是一家子供着的那种。
无奈的是,就算知道了,贾政也没辙,他不能跟贾母打对台,幸而有个安慰人心的贾珏。
贾政走到主位坐下,贾珏、贾琏等才落座,左手边是贾琏、贾珏、贾兰和贾宝玉,右手边是贾环,贾兰本要给贾宝玉让座,为了距离贾政远些,被贾宝玉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刻板给拒绝了。
“今日叫你们来,是要说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还不知,后日,圣上将于亨殿大祭,集结大军至顺义,与鞑子一战。”贾政一撸山羊须,脸上带着郑重。
这个消息在场的贾珏、贾政和贾琏都知道,其余人则不知。贾兰贾环年纪尚小,不指望他们说什么,于是扫一眼其余三人。
“早该如此,这鞑子欺人太甚,若我有灵明的勇力,也当去上阵杀敌。”贾琏心思机灵,知道这时候要做什么,忙附和一声。
贾珏微微一笑,这话太虚了,但没说什么。
在平调官位之后,贾珏问过贾琏,若在户部,以贾琏的水平出头无望,日后顶多再升一级,建议其调到金吾卫,以城外的状况,总有一天会打到城下,对他而言,到时候就是捞军功的时节,分给贾琏一些,也没什么。
不想贾琏不愿意,说户部好啊,不过操心些琐事,都是他以前经办的事物,还有很大油水,进了军中,不说他的胆色和武艺,一点兵策也不懂,到了阵前,怕是要坏事儿。
闻听此言,贾珏并未强求,对贾琏也不小看,反而对他心中称赞。
军营才是捞油水的好地方,不说军备,就是人员上,也大有可图,从戴权一个龙禁尉一千两银子就可想而知,很多勋贵都不缺钱,但是缺面子,虎父犬子的太多了。
贾政见了贾琏慷慨还有些激昂的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颜色,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撸了撸胡须,道:“甚好,你虽无功名,只要有心力,皆可大有作为。”
他说的,正是最近做的,不过想到工部的事儿,贾政似乎有一丝不悦和为难在其中,因为过程可并不顺利,最近还有些如鲠在喉的事儿。
贾琏按道理说不该贾政管教,但让王熙凤代管荣国府,搬到后园去,当时既有封了贾赦等悠悠众口的意思,也有让贾琏别跟贾赦一般的心,以贾珏日久所观,这些都是贾母的计较。
贾琏拱手称是,心道,这顿饭果然没那么容易吃到。
菜品此时都已经上齐,就等着贾政训完话开盘子呢。
“你此次出征,不求立功,但求卫城,已然是大功一件,可知?”贾政接着看向贾珏,郑重其事的样子。
行军不同比武,一腔热血,一身勇力便能够取胜,要讲兵法策略的,就现在营中那一股子油烟乱窜,贾政也是略有耳闻的,这番叮嘱是用心之语。只是战况日后让人担忧,若真败了,那可是惊天的事儿,不堪设想。
到时候贾珏若出头,败就是他的过错,赢了,那也是头功。
书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句,似乎所言不假,但贾政是个什么人,读了太多孔孟的道理,便觉得不犯错才最好。
“老爷放心,轻重我还是明白的,断不会鲁莽行事。”贾珏为了让贾政安心,略一作揖,认真的回说。
贾政满意中带着得意,笑着点点头,然后吩咐开饭,桌子上的菜品在他来的时候已经齐备着了,至于其他三人,略过。
心思敏锐的贾政知道,其他三人问了也白问,贾宝玉可能又给他气受,贾环指不定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秃噜话,贾兰腼腆,也不必问,但还是需要关心关心,以前就对贾珏关心太少,才闹了分府的事儿,他还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说呢,实在不好开口。
一时间贾政便跟贾珏等推杯换盏起来,偶尔想到贾宝玉,才抬起杯子不情愿的跟他碰一个,脸上堆着笑的贾宝玉其实心里正有一只小怪兽在呼喊,奥特曼,放过我吧,我贾怪兽善良可爱又倜傥,是个好怪兽,快别折磨本怪兽了。
可是他不敢叫,生怕贾政放大招,那时候血肉模糊,就不美了。
贾珏千杯不倒,烈酒入怀后,经过胃部消化,直接化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跟贾政和贾琏两个老酒鬼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两个人双颊红彤,也不曾有一点脸红心跳。
喝了酒,气氛热烈起来,贾政期间还仔细关心起贾兰,问他最近读什么书,可短了花费等,嘘寒问暖一番,小贾兰以前对这个看起来就古板的爷爷并不喜欢,还时常打贾宝玉,心中颇害怕的,也因家里有些冷落他们母子,此时见了醉态的贾政,有些难受,眼睛里竟淌着一丝红意。
“怎么,被酒气熏着了?”贾珏自然注意到了,语气里带着些玩笑,给贾兰夹一块栗子鸡,“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不说日后长的跟三叔我一样高一样孔武,起码也要跟你琏二叔一样英朗。”
“哦。”贾兰乖巧的吃了,自从也跟着习武,他心性要坚韧很多,个头也蹭蹭的往上长,性格虽还是腼,居中却带着有一缕沉思,清秀的相貌褪去好些,眉宇间早就些浩荡之气。
贾珏这一掺和,贾兰的心情才好些,想着其实也不用那么感慨,他还有个三叔,没事儿的时候教他打拳舞剑,偶尔去教他练字作诗讲故事,这一段时间,跟先前的时日,简直是天人之别。
他发奋读书,要像贾珏一样能文能武,本身没有练武之才,却依旧不放弃练武,就算贾珏不在,也会在李纨的院子里打拳。本来李纨心里是反对的,不说贾政都心慕功名,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要是知道贾兰练武,绝对会骂贾珏误人子弟,找上门来。
也因此,回娘家的时候,叮嘱素云和碧月别多说。
愉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觉就有人来提醒,原来是已经一更天,来的人是碧月,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只听她清音道:“老爷,大奶奶说夜深了,叫我来接哥儿回去,一会儿还要做些功课呢。”
贾兰的年龄毕竟还小,李纨又是个用心的母亲,当然不会任由贾兰虚度光阴,听这么说,回去了必然还要练一会儿字。
好是好,就是紧迫了些,固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爹的孩子早起床,与贾兰而言,日子太紧绷了些。若在夜深人静里路过贾兰的屋子,或许能够看到他偶尔突然醒来,额头上冒着冷汗,眼中带着迷茫无助的恐惧,可他又不大叫出声,生怕外面的丫鬟醒了,再说给李纨,定然又是忧心。
只是贾政和贾珏两个老酒鬼早就迷迷糊糊,看东西都是两三四五个,按照男女避嫌的规矩,他很少见到碧月,恍惚间轻声问了贾珏:“这是哪个屋子里的,模样倒不错,正好你屋里少个人,若正好,给后面说了,让她去你那里吧。”
“喝多了就闭嘴吧你。”贾珏暗道,满脸尴尬,素云和碧月跟着李纨好些时候,终于成为了得力助手,这时候挖走,你是觉得李纨心里还不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