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芷璋这才发现是顾夜歌,没长眉毛只有一块皮的眉梢高高吊起,瞬间就来了精神,高声冷嗤:“哟!‘当年’,就你还让我让一下?你脑子有病吧?我凭什么让你?”
她声音又高又尖锐,面部表情幅度极大,偏偏人干瘦,看起来就是一张皮在平平的骨头上拧来拧去,又是三角绿豆眼,薄唇,痘印满脸,此时看上去,满满的刻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颜絮琪见顾夜歌过来,本有片刻的警惕与慎重,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顾夜歌身上流连,可此时见龙芷璋这么破口大骂,一时憋不住,噗通一声笑了起来,原本警惕打量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调侃而奚落,很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龙芷璋动作幅度太大,此时楼下又都是同班同学,彼此之间都认识,一时大家的目光几乎都投了过来,大多是好奇的,抱着着种看好戏的心理。
顾夜歌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如此的情绪饱满,如此地令人厌恶,很奇怪,被如此轻蔑对待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下意识的火烧般的愤怒和羞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惊奇,像是看到了风景似的——对于一个演员而言,生活中出现这样的人物简直是个活教材。
顾夜歌恍然大悟地想,原来愚蠢的角色生气起来是这样的,原来想要教人厌恶、表现出粗鲁和没素质的话,表情要这么做,让一个人最大化地显得丑陋恶心的神情是这样的……
她的思绪很快被自己控制着拉回了现实世界——此时所有的人都被龙芷璋吸引了过来,都在等着看她如何回应,实在不是该出神的时候。
顾夜歌抬头,沉静地看着龙芷璋,深色的瞳孔看不出半点情绪,面上也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笑意,只声音有点冷和不耐:“这是我家的车,我要放箱子,你可以让一下吗?”
空气一下子静下来。
明明她面上淡漠没半点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死人脸”,可龙芷璋就是觉得,她在笑。
有探过来好奇看戏的男孩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和同伴彼此交换了眼神,挑了挑眉,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龙芷璋也好,顾夜歌也好,他们其实都没半点关心,只是单纯地为这出“戏”的有趣、值得而发笑。
有侧着耳朵听的女生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不动声色地淡淡扫过不远处车后厢的两人,心头念头转过几百个弯。
颜絮琪脸一下子僵住,她一向不在乎形象,此刻也毫不掩饰震惊,动作幅度极大地来回打量两人,完全一副为之绝倒的样子。——这模样又间接地给了龙芷璋更多的难堪。
徐蓉有脸色一下子苍白,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她脸黑,此时苍白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只唇色更寡淡了些,几乎与暗沉的皮肤同色,看上去宛如铜人。
此时车窗忽然摇了下来,车厢刚才一直看微信的中年男子终于发现顾夜歌已经到了,忙不迭下车开了后车厢,来帮顾夜歌放箱子。
他操着口槿城方言,笑得喜气洋洋,道:“诶,大小姐下来了啊,这外面下着雨,你快去车子里,车里开了暖气,千万莫把自己搞感冒了。”语罢,手脚麻利地把顾夜歌的小行李箱放上了车。
顾夜歌的身/体没怎么动,只微微松了手让老宋把箱子放上车。后车厢盖上的那一刻,少女抬起眼帘,目光极淡地扫过龙芷璋一眼,无声弯了弯唇,随即转身上了车。
那个笑容里并没有多少得意嘚瑟,只是透着点百无聊赖的厌倦和不屑,像是闲来无事逗街边汪汪直叫的小狗,逗到一半觉得无趣,于是转身就走。
龙芷璋白了脸,鼻孔中连连发出几声嗤讽的气声,不住地“切”来“切”去,嘴里骂骂咧咧,却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她竭力想表达自己的不屑和鄙夷,可顾夜歌最后的那个眼神,却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把坚硬的锤头,将她的骄傲锤得一干二净。
汽车绝尘而去。
龙芷璋堵着气,忿忿地盯着渐渐远去的车,面色阴沉不定,鼻孔里不住地喷这气,半晌,好像终于找到一个diss的理由,突然扬声说:“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这样……”
陈蓉有还有些恍惚,闻声下意识地附和:
“对对对……”
“打肿脸充胖子……”
“……暴发户……”
“越是缺什么,越是秀什么。”
“人张子文,司稚奈比她家有钱多了吧,也没见人家炫耀啊……”
“你说,她家车不会是租来的吧?嘻嘻……”
“谁知道呢……”
“宝马其实也不是很贵的车,真有钱就该开超跑……”
“哪个有钱人会来我们学校读书啊?装什么。”
“真正的有钱人,根本就不会像她这样……”
她们浑然忘了,顾夜歌只不过是让她们让下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