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为漂亮女孩付款，其实本是太寻常的事情。他见过许多同龄女孩，早早就以爱情之名，给自己找到了长期饭票，甚至多张饭票，仰仗青春美貌，依旧刁蛮骄纵，完全不将其当回事，依旧在段段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

——同样，这样的软饭男也不少。

真正的美貌从来都是稀缺品，无论男女，漂亮的孩子天生就是上天宠儿，被众生偏爱，早就该对善意习以为常。

所以这孩子之后对他的悄悄关注，就显得尤为奇怪。

有时是以为他看不见的悄悄窥探，有时候是在他选购食物时故作随意地递给他他正在寻找的食物，有时候是鼓起勇气地笑着打招呼……

孩童般明净的心思，快乐、喜悦和期待都一眼看得到。

稍加注意，就能从她和“朋友”的交谈、她的神态和小动作中猜测出她的现状——寄居在姨母家的z国女孩，家境富裕但又不属于“上流阶级”，大公司年幼的练习生，因为深邃独特的容貌备受关注也备受争议，韩语学得很吃力，现在在首尔上初中，学业上很努力但还是很糟糕，公司的课程偏科严重，一边拿第一一边拿倒数第一，有点自闭有点奇怪，但对外总是笑得阳光灿烂——以一种拼命客服心理压力的、紧绷着的紧张……

她有令人惊艳的天赋与爆发力，打动人心，但却在很多事情上缺乏一种控制力，舞蹈如是，vocal如是，处事也如是。

她没有什么朋友，偶尔会跟她打招呼的几个女孩，看她的目光中，有显而易见的戏谑、嘲弄、逗弄——和她打招呼、交谈，对她们而言，甚至是“真心话大冒险”的一部分，和她打招呼的女孩，会在之后回到自己的小群体里，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回应的自己的言语和肢体动作，然后一起哄堂大笑。

她像是无意间跌落凡间的异族，笨拙地模仿着人类的一切，却总是不得章法。

但很奇异，她每天都是努力又阳光灿烂的样子，但这却并不是热心的笨孩子一腔真心付诸东流的故事，她身上常常透露出一种冰冷与疏离，与浓浓的困惑——她也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些女孩，更不曾为她们伤心过。

就像是冬天阳光下的冰雕，他想，灿烂、剔透、明净，但却是冰冷而封闭的。

这奇异的感觉让她愈加独特美丽得近妖，愈加不像个人类小孩。

速食拉面从手中掉落，女孩在他注意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捡起，然后目光晶亮地看着他。

他习惯性地道了声谢，女孩却忽然开口：“哥哥，你是z国人吗？”

她眸中太过璀璨明净的光芒，让他在一瞬间被灼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她像个坏掉开关的小太阳，光亮灼人而又不受控，但却又是脆弱的，满满的期待下一眼望到的紧张与期待，让人无所适从。

果然只有自己的同胞才会生得这样漂亮，女孩双目愈加晶亮。

当然，这种话，她没敢说出来。

她心里悄悄藏了隐秘的心思——这样，之后，就可以找更多理由靠近他了。

顾夜歌第一次见他，其实比这要早。

靠着颜值和一把好嗓子，哪怕她是个外国人，也依旧一进公司就被评为了a。

但一个月后，顾夜歌硬生生地靠自己的舞蹈和rap，把自己作成了c。

夜歌很难过，夜歌很愧疚，于是愈加努力，大晚上自己跑到露台上放beat练rap，下课后找自己录的视频缠着舞蹈老师反复请教。

老师叹气，“同样是姓顾，你怎么就……”女孩的双眼明灿若星辰，她被晃了眼，到嘴边的话生生转了一转，“你如果有他的天赋就好了……”

三好学生顾夜歌当然不会为这话介怀，她诚心诚意地请求老师，让她观摩一下优秀的前辈的舞蹈。

她其实已经这么干了很多次。

顾夜歌很奇特，她舞蹈的缺陷不在于美感也不在于力度，而在于控制。她太“放”了，行云流水的美感与炽烈的感染力令人咂舌，但永远都没办法合上团体的节奏。

她过分投入，过分热情，以至于整个舞台呈现一种“失控”感。她甚至会不自觉改编舞，整个舞蹈的框架被她弄得一团糟。

如果交出这样的作品的，是个桀骜散漫的孩子，他们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斥责，试图驯化她。但夜歌是个乖巧努力又勤奋的孩子，她总是乖巧地接受批评，并身体力行地一遍遍练习，试图改正自己的错误——但，她的作品，仍旧“失控”，她行事仍旧炽烈阴郁如冰火。

她像是水，表面太过柔软乖顺，反而愈加难以掌控，底下却又常会隐约透露出阴郁诡谲的波涛暗涌，令人踌躇迟疑。

反复的练习仍无进展时，她常常会去观摩优秀的前辈，透过舞蹈室透明的玻璃壁，试图从他们的练习中揣摩出关键。

公司的课程是远远不够的，想要更好的成绩，有时候需要自掏腰包，在外面找优秀的老师一对一补课。

这些老师，有些本身就是dancer，有些是和娱乐公司有深入合作的工作室，有些本身就以为娱乐公司训练艺人为职业，但并不绑死在某一公司，而是以接活的方式，按课时和课程内容收费。很多公司会请他们来给自己的练习生上课，一些节目也会请他们负责选手的日常训练。

十三岁的顾夜歌，便是因此，第一次见到顾则唯。

窥探他人训练，其实是相当冒犯的一件事，一则偷师，二则会干扰他人训练。老师带她去看时，他们当然不敢说什么，但顾夜歌自己偷偷去看时，很多前辈会直接把他们骂走，甚至推搡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