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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做客的客人在自家王府里受了伤,还是小淮打的,得知之后李管家额头的汗就没停下过。他忙忙备礼挑选护送随同的人,再打好向对方高府解释受伤原由和致以歉意的措辞。
客人披着件不大合身的大氅出得门来,仔细一瞧那大氅的颜色料子,可不就是王爷穿过的。李管家心里正嘀咕,又见客人停下脚步,回头往除了守卫空无一人的府门望了又望。
李管家怕生枝节,忙忙上前道:“王爷已嘱咐护送公子回去,公子请这边上轿罢。”
面色冷极的客人应好,上了轿。马车骨碌碌去到长街尽头,拐弯不见。
李管家连连擦汗:忙活了大半宿,总算是把人送回去了,这么娇贵难缠的客人可千万不要再来了。
王府内某院落内。
“你个小兔崽子,一会没瞧见就给老子惹事,还敢打人?你怎么不去上天呢!你给我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这是卫莽的声音。
砰、哐、嚓。这是卫莽的拳头。
“小爷都跟你说了是那只狐狸精暗算我,你个臭大脸怎么就不信我!”这是小淮的声音。
“你还敢躲?反了你了!”
“我就躲!”
乒铃乓啷、啷乓铃乒。
这阵吵闹的声音穿过两道院墙渐渐小声下去,燕故一寻着机会跟在今安后面,打好腹稿才开头道:“今晚小淮哭了好大一阵——”
今安没有听下去,偏头问他:“你也觉得他做得对?”
“倒也不是。”燕故一摸摸鼻子,“只是其中难免有些误会,那小子被你一瞪,变得跟被惹急的狗崽一样,谁都要咬,可不就要王爷你去和他说上一说。”
“我在想。”今安低声道,“是不是我们真的对他纵容太过。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他伤人。今天能被人三言两语激得挥鞭打人,明天他就能骑马上街踩踏平民,或是因为另一人说了不合心意的话,就拔刀相向。这样放任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触怒强大不可违的敌手,死在乱刀之下。”
她目光一凛,正色望向燕故一,道:“就像我。”
燕故一也被她的神色所惊,嘴巴张合几下:“应该不至于。”
“我希望是不至于,所以这回不能再轻轻放过他。”今安拧了下眉心,“本王今天出去,收到了孔延的信。”
孔延,今安主北境时的三大将之一,在她离开北境之后代为掌军。
来信报,北境与夷狄国土接壤的第一城——均望城外百里出现了夷狄斥候踪迹,且半月间截断途径商队数百人,掳财杀人。均望城守军向主军请兵增援,沿接壤线铺开驻点。
两国间平息不到一载的战火,似有席卷重来的态势。
这封信在一月前快马送出,正值今安挥军南下之时,辗转王都几地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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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书玉当差的第二天早上,被燕故一带去了地牢。
大朔律法明令规定,官员亲王府邸内,不得开设私狱刑审,有犯者,不分轻重,一律革官,主事者腰斩,抄家,三族内皆贬为平民。而在前夜州大牢的寇犯被毒死半数后,今安便将剩余的犯人改关到了定栾王地牢中。
一应刑审由燕故一主管。
地牢设在王府最偏里、一处未修缮过的荒凉院落下面。
入口低矮,看守严实,只有交上特制的令牌,才能打开铁门上青铜浇筑的重锁,一道打开,又是一道,进去一道,身后便重重关上一道。
潮湿发霉腥锈混杂的气味迎面,凉意战栗着爬上脸颊脊背。
外头大好的天光在越走越里越下的阶道中渐渐泯灭,凹凸不平淌水的石壁嵌进火把,水声滴答,火光昏暗。
“这地方挖在地底下,怎么扫都湿得烦人。”燕故一语气恹恹,挥了挥面前呛眼鼻的灰烟,“不过比起州大牢那边,环境倒也不错。”
环境不错……
饶是付书玉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在走下台阶后,也禁不住颤抖着抓皱了腿侧的裙面。
原来走下来听到的那些滴滴答答声的来源,不仅仅是墙壁上淌下的水滴,也是刑台上狱犯揦开的皮肉里滴下来的东西。
“付小姐不会以为,随吏便是干干净净地走来走去,写写字就好了罢。”燕故一瞥了眼她的面色,语声闲闲,“若是现在这场面都受不了,你不如趁早收拾东西,登上车轿,回你那富丽堂皇的王都司徒府去。”
这天午膳,付书玉回来时,精绣漂亮的粉白衣裳下摆溅了一大团血,吓坏了笙儿。
看她呕得面色惨白,一丁点东西都吃不下,笙儿急得快哭,求道:“小姐,下午我们不去了罢,我们不去了行不行?”
付书玉换了身紫红色衣裳,束上袖口,对镜簪鸢尾簪,轻声而坚决:“不,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