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目光从二楼转回,就看见虞兰时咳得眼尾耳根飞红,眼里蓄了点水光,问燕故一:“你灌他酒了?”
燕故一满脸无辜:“就给他倒了一杯。”
原是虞兰时第一回饮酒,喝得有些猛,一口辣意从喉咙呛下去,又呛上头脸,正晕乎乎地捂上额际:“我没事。”
连惯有的装腔作势都忘了。
今安只得再点了一壶蜂蜜水,换了他杯里的酒。
等台上琵琶换了三曲,二楼上仍是毫无动静。
“不等了。”今安扔下杯子,径直出门,绕到烟波楼临水的那一面。
燕故一跟在后头,往上看窗后的烛火,“王爷是打算……”
虞兰时酒意散了一些,眺目见清溪上流过星辰灯火,今安的侧影也落在那里,她冲燕故一点了点头。
燕故一凭着他三脚猫的功夫,勉强不算狼狈地攀进二楼一间空房,翻窗进去。
今安看虞兰时,问他:“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我跟着你。”
“行罢行罢。”
两人之间距离三步远,今安扯过他正随江风飘荡的大袖摆,揽近过来,而后踩着几处落点,攀上那处窗口。
她的手勒在他的腰间,把那一处衣料勒皱,将人送到窗内,而后自己翻进去。
里头很暗,刚进去的人又没有避开,今安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擦过脸旁的丝滑缎面与檀香,不知闻过几回。今安认出人,随手将他攘开。
眼睛适应后,窗外透进的暗光将满间摆设照得影影绰绰,燕故一那厮已经将耳朵贴到墙上听墙角。
今安环顾一周,自顾推了门出去,身后两人拦也拦不住。
门被推开仅供一人侧身出去的缝隙,没有发出声音。这里是拐角向内的那一排雅间,没有对着楼下大堂,也没有看守。
来人当真谨慎至极。
亮着烛火的那一间在最里面。
离得越近,屋里的寂静越是突兀。
今安贴上门户,用匕首在糊着的布上刺开一个小洞,望进去。
视角斜进去,正是窗边的长榻,立灯燃着烛,晕开一片旖旎暖红,也照出榻上的人影交叠。
那两人的长发缠绕地密不可分,女子艳丽如花的裙摆被男子的手掌撩起,正极为狎昵地往里探去——
身后靠来热度,清如碎玉的嗓音刮进今安耳廓:“你在看什么?”
虞兰时跟上来了,就离着今安脸旁一个巴掌远,呼出的热气带着点酒味,又很干净,眼尾红,唇上也红。
像亟待采摘的鲜花。
用花形容男子是不是不太合适?今安想,或者是葡萄?
许是那几丝酒意令他失了分寸,靠过来就也要往门布上戳个洞一起看。
被今安压住了手。
虞兰时被手上的热意带跑了心神,忽听屋内爆出一声瓷器的碎裂声,而后是一声女子轿斥:“滚开!”
这一声惊动了门外的两人,今安顺手扯住虞兰时的领子,矮身蹲下去。
“什么狗屁苦衷,还不是你们男人间那些狗屁权力龌蹉事,给我滚出去!”骂人声中夹杂了几下巴掌声,极是利索清脆,听着真的是有深仇大恨。
虞兰时整个人几乎就是被今安侧压在门板上,惊魂未定。
在这处昏暗中,仍是熠熠的琥珀瞳眸近在咫尺。今安朝他示意:“嘘——”
燕故一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看了他们几眼,又掉头回去了隔壁房间。
这扇门后的闹剧还在继续:“滚,给我滚出去。你娘的说话就说话,还敢吃老娘豆腐!不怕被我掐了根,还脏我地方,给我滚出去!”里头人砸东西的声音越来越近,向着门这边过来。
今安拎起虞兰时领口,连拖带扯地又避进隔壁屋子。
燕故一幸灾乐祸地道:“听动静就知道有这么一出。”
隔壁的门被打开,有人被推了出来,一个酒壶哐啷一声砸上墙,惊得底下大堂的吵嚷声都一静。
然后,今安听到了赵戊垣那厮的声音:“烟娘,你且让我进去。”
“滚!”
对于男人来说这当然是极为没有面子的,幸好他不知道旁边还躲了三个听墙角的。
只听着大约是没戏了,被三番拒之门外的赵戊垣这才整理衣着说改日再来,下了楼去。
过了好一会,又听隔壁的女人蹬蹬蹬跑出来,冲着一楼正堂喊道:“金阿三,谁让你把不干净的东西放进来的!上来给我把整个二楼都洒层盐,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