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见她的脸便露齿一笑,喃喃了一句话就躺了下去。
喜娘无奈看了看小侯爷便知趣地离开了,柳妤裳见他们都离开后也不管他,从木柜里搬了一床棉被便去坐榻上休息了,虽然此时他的半截长腿落在地上,另外半截身子则躺在床上,连枕头都没有枕上,身上自然也是没有被子盖着。
柳妤裳虽觉得坐榻睡着些许不舒服,可也没其他法子,谁让此人将自己的床榻都给占了。
天还未亮她便醒来了,昨夜一直是斜坐着睡,自然不能舒服到哪去,起身一看,发现这男人已经是睡在了地上,心中不觉十分好笑,便抿唇偷笑了一会儿才开始盥洗梳妆。
待她刚梳妆换好衣服便听到身后传来哀嚎的声音。
“昨夜可睡得香甜?”她并未转过去,只背对着他问着。
祝尹和才忽然意识到他大婚之夜又醉得一塌糊涂,脑袋重得很,身子也疲乏不已,发觉自己是从地上醒来的更疑惑了几分,还未开口说话便打了一个喷嚏。
“木娘,你醒得如此早?”他自觉自己似是害了风寒便不敢上前,本想靠近了说话。
“毕竟你把床和地板都占了,睡不好自然便醒得早了些。”
她依旧不肯转头,但话多说了些,说这些话时几乎笑出声音,心中却还是告诉自己不妥当,不可欺负他人,但嘴角忍不住上扬,虽事实如此,可昨夜要不是她什么也没做,那他也不至于今日腰酸背疼甚至是害风寒。
柳妤裳接话后就立刻收住了笑容,面色霎时凝重,上齿咬了一把下唇才继续说话,只是语气已经寒意十足,全然没了方才打趣的轻松,“之前我不敢见你,如今自然是不得不见你了,只是你做好心理准备,莫要被我吓着。”她也未等他回声便转了过去,故意将左颊侧向他,让他看得分明,身子再微微摆正,目光锁在他神情上。
祝尹和总算是见到了她的真容,痴然立在原地,紧紧盯着她,见她走近才同她对视上,却发现自己被她看得发慌,明明是一双平静如秋湖的眼睛,却将他毫不留情地完全剖开。
“木娘,走,我们去见父亲。”
他忙收回目光,又不自觉转向她的手,便什么也不说就伸手牵上她,但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可她依旧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及细密的汗珠。
她乖巧跟上出门,雀儿在门口正要上前,见两人出来便停着叫了一句姑爷早就缩了回去,双手也忙背在身后,柳妤裳低声说了一句不必就迈着步子跟在他一边,可府内丫鬟小厮皆投来异样的目光,虽表面上都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夫人好。
“日后这些人都听你的。”
小侯爷虽依旧觉着身子疲乏,可依旧满面红光,精神气十足,当着这众人的面俯身凑了过去,声音却依旧洪亮,似就是特意让他们听到的。
她既已决定要以真面目示人便已经做好了承受无数流言蜚语的准备,何况也不一定是流言蜚语,不过都是人之真心,他人想法与目光虽对她造成影响,可终究不能扰乱她的心智,若是一个人能轻易被他人三言两语所左右,那也不能称为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可她不是神佛,自然也不能做到清心寡欲,对别人看法毫不上心,只能尽力为之,对小侯爷今日对她的维护她也感念于心,回他微微一笑。
侯爷昨日是故意装病不去便闹出了不少笑话,今日若还是不去见儿媳妇一面只怕不止是外人闲言,只要这活得随意所欲的儿子也要同他置气。
他原本以为她不是真的虞城第一女画师,不过是冒名而已,可远远见着仪态步伐便生了几分好感,只是待她进来时看见了她脸上的一道疤痕便不禁皱眉,良家女子怎会有如此东西?可是遭受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侯爷自是压下心中疑惑也露出了几分笑容,看起来也是一脸和善。
柳妤裳跪下身子,接过小侯爷递过来的茶杯端上前,举止有礼,甚合礼度,“爹,喝茶。”
侯爷原本就心中不满,好不容易瞧着远景生出的几分好感也被这一道疤痕磨灭,若是日后被传出去侯府的未来女主人样貌丑陋又该如何,侯府的颜面如何保证?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几句话,多是为了验证她是否是传说中的“木大娘”,见她所答不仅能引经据典还能延伸至他处,对诸事都有自己独到见解,心中又宽慰了几分,夸赞了几句后便忍不住问及脸上疤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