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门外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等着内头的消息,此时祝尹和已经手心全是汗,根本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正好今日日头盛,外头刚冒出尖的花苞和嫩叶都蔫蔫的,围观者也都不停拿着帕子拭汗。
祝尹和常年在虞城,本就细皮嫩肉,一张白净的脸蛋登时晒得红扑扑的,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憨态,若是脸再圆胖一些就像是年画娃娃一般了。
约莫等到了未时里头大门开了。
五位裁判走了出来正坐于中庭,然后以白色宣纸写下自己认可的画师名字,再交给管家统计,在众多人面前直接公布最终结果,如此可尽量保证公平。
祝尹和见这些百姓都往里面围了去便知是有消息了,赶紧从阴凉处起身巴巴走了过去,身上的汗才干便又起了,额间的汗珠在日光照射下微微泛着光。
“黄常!”管家的音调十分高,甚至颇为自豪,接着看到下一章纸条时目光瞬间变化,十分不情愿地低声喊了句“木大娘”。
诸多百姓竖着耳朵听也没能听见,雀儿忽然高声喊了一声木大娘,外头百姓才鼓起掌来,雀儿生怕他们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于是早早就一道跟了出来。
留下黄常和柳妤裳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惯。
要说初次见面柳妤裳还能端住,可如今不止是挑衅,还带着几分不屑,这样的目光和神情生生将他惹恼,可他又不能发作,想骂人却发现自己词汇匮乏,也不想主动开口与她说话。
到了第四张纸条时两人已是平局,祝尹和在门外已经将手举起来,只要最后一个名字不是木大娘他们便是要破门而入将她带走,此时众人都屏气凝神等待最后的结果。
当众人看到管家那个瞪大眼睛惊讶的神情便大概知道了结果,果不其然,柳妤裳最后获胜。
至于黄常已经说好条件的三位裁判其中是哪一位背叛了他还不得而知。
他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正沾沾自喜,没想到管家忽然冲进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就心下一凉。
他后脊一凉就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手中赌约,然后十分气愤地冲了出来质问五位裁判他究竟哪儿比她差。
长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死死盯着他开口,语气甚是平静,却依旧可以从她攥紧的手看出她在压抑心中的怒气,“木娘从未私下求过我什么,她还叮嘱我一定要保证公道,一切以自己的标准评定,于是我如此做了,哪带着对你的厌恶也从公道的角度来评判作品,你的作品的确是形似,连那位姑娘的头发丝都做到完美,可你画不出那位女子的神态与心情。”
此时柳妤裳也走了出来,昂着头颅高傲地看着他道:“女子自是最知女子,我看过你的画,其实心中是敬佩你的,在这一方面我自认没有地方强过你,唯一比你好的地方便是我的性别,女子的直觉都十分准,若是我猜的没错,只要那个姑娘一出你黄府便要出去寻找她的情郎,而你丝毫不觉,只画出了她的悲凉,未觉察她那份暗喜。”
黄常听了两人的画忽然狂笑起来,然后倏然将他手中的那张白纸黑字的纸撕开。
众人忽然听见一道撕裂声,心也嗒得跳得慢了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力,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忽然从内室冲了出来大哭不止,她试图捡起那漫天拼凑的碎片,眼见着它一片片飘落却无能为力。
女子的哭声很快就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女子,此时无人敢言,唯有哭声恸天。
柳妤裳见他如此行径,当下眉头紧锁,一腔怒气无处可去,可转念一想若自己也输了,不也是要毁约吗,于是沉声冷笑,众人倒也止住哭声,反是觉得此人也疯了。
“你当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黄常挑眉答应。
“那我也没了法子,毕竟摊上了一个无赖,我也不能拿你怎样,不如外头看戏的来一人一口唾沫吧,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够了还是没够,能不能把你给淹死。”
柳妤裳说话十分风趣,一会儿大家都开始大笑起来,眼看着家丁就快要围不住了外头的人已经要冲进来。
此时正好衙门已经派人过来,百姓立马就散开来为官兵们开了一条道。
黄常见状大喜,忙命家丁们为其开道,恭恭敬敬地喊了好几声官爷辛苦了,然后眼神一直巴巴着往其后看,却并未见到自己的那张脸。
他脸上布满了绵密的汗珠,手里攥着的汗帕还淌着水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然自己并不闻,只柳妤裳斜眼看他时无意瞥见如此场景。
原本她就知道他背后有官,今日见此情景也十分后怕,将手帕攥得紧紧的,咬着唇默默无言。
“哟,您来了!”
黄常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身后一袭官服,音调都不自觉上扬了好几个层次。
只是还未抬头看此人就感受到了无数锐利的目光。
他一抬眼就大叫不好,此人是谁?
来人不过弱冠之龄,黑发高挽,一双星眼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五官分布得恰到好处,又带着几分英气,俊朗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