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长辈们还在聊东聊西,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沙发上高峻霄不安的望向清澄,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他老师、师母会来。
这个问题清澄也想问,她干爸干妈到底是偶然来朋友家串门,还是故意来凑热闹,她真的不知道,只能拉着男友冰凉的手让他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似乎感受到女友给的力量,高峻霄僵硬的身子稍微放松些,嘿嘿,可从未见过他这般心虚拘谨的模样,这成功激发了清澄的某些恶趣味。
趁着长辈还没过来,清澄起身附耳说对他道:“放心,干爸不会拆你台,我了解他。但是干妈就不一定了。”
高峻霄故意说道:“呵,师母也是你干妈,别到时候让我听到你的一些旧事,被公开处刑可不一定是我呢。”
清澄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高峻霄强撑起的从容,只是清澄指尖传来男人的加速心跳,背叛了他的主人。
“是不用怕,你读书时黑料太多了,我干爸估计都来不及和干妈说呢。”清澄好心的顺了顺男人的胸口帮他平复心跳,“可十吨黑料抖五斤出来,都够你喝一壶了。我正好也想听听你的判词呢。”
“开什么玩笑?我读书时可是优甲学子,哪来的黑料。”高峻霄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俏皮话,“就是想到这么多人都看着我,跟三司会审似的,我有点害羞呢。”
殊不知高峻霄逞强的模样在清澄眼里有多可爱,清澄忍着笑捏了一把他的脸:“没事,你脸皮厚,害羞也看不出来。”
突然,高峻霄“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板正的像是一座石碑,原来谭大川带着太太走过来了,他估计打死都不会承认他现在很紧张。
清澄跟着起身帮高峻霄理了理领子,又附耳鼓励了几句,旁边的大表弟轻咳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大概想提醒两人别太旁若无人。
然而清澄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冷笑着指使自家弟弟:“大少爷,没看到家里来客人了,还不快去倒茶,嗓子不好就多喝些水,自己学医的这都不懂。”
窝在沙发上的大表弟愣了一下,环顾左右确认是在说自己,一句话都没反驳,摸摸鼻子就去厨房沏茶去了。
这副小媳妇遇到恶婆婆的委屈模样都被高峻霄看在眼里,他满脸好奇,可能在心里猜测何清澄在方家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高峻霄已经被清澄拉到谭氏夫妇面前,他习惯性的叫着老师师母,却被谭太太抓到机会调侃怎么不同清澄一起叫他们干爸干妈,她家谭先生还想提前体验一把嫁女儿的感觉呢。
没等清澄给高峻霄解围,谭大川拍着高的肩膀笑着和起了稀泥,他表示老师亦或者干爸都是对长辈的尊称,差别不大,别揪着尾巴就是蛇,还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中国人讲究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小姨和谭太太小声耳语中,清澄得知谭家夫妇是被她小姨请来的,因为他们对高峻霄知根知底,还真被高峻霄猜对了,三司会审啊!
可第一次上门,至于吗?看把阿霄吓得,慢腾腾地跟在最后,两眼定定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想好对策没有,清澄还挺期待他的表现。
坐下来,一盘香瓜子,一袋糖炒栗子再加几块糖便成了饭前聊天必备的零食,干妈她们为了不搞的像突击会审,特意东拉西扯的,又是夸大表弟懂事又是谈论自家二女儿已经在香港订婚了,但是老大一点音讯都没有,急死人了。
清澄心中仍不住吐槽,干妈真是太谦虚了,真真那叫没音讯吗,提亲的媒人能从谭家大门排到黄浦江畔,再绕一个来回。
然而她亲爱的真真同学沉迷小说和电影的男主,人家只对书中的“颜如玉”和特定的电影明星感兴趣,其他男人都是浮云。
毕竟像干爸这么优秀的男人基本都结婚了,不过话说回来再优秀的男人都没用,真真心中有个理想的伴侣模型,是她幻想出来的完美男人。
比如有人帮她找回丢失的钱包,英雄救美的剧情恰巧能套进那个模型里,就对个陌生人一见钟情。
只是24小时后她单方面宣告自己“失恋”了,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可喜的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尿性,也并不打算去祸害别人,反正干爸宠着呗。
相比她们两个,苏苏才是最惨的那个,大家闺秀又如何!顾伯伯古板保守,她的婚姻必须是对家族有利的联姻,她爱好昆曲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学校唱几句。
甚至她药剂师的工作还是靠顾妈妈以死相逼才换来顾伯伯一个点头,条件是结婚后立刻辞职,回去相夫教子。
顾妈妈的坚持,终是没让苏苏的才华烂在枯朽的深宅大院里,然而就算身子走出朱门高墙见识了广袤的天地,她心里的高墙却怎么都去不掉,她会关心所有人唯独忘记了自己,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郎啊!
出现这两种极端的情况,除了家庭环境,就需要把时代这个替罪羔羊拉出来鞭尸,她们正处于新旧过度的时代,旧的社会道德已经逐渐在崩溃,新的道德又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每个进步青年都会喊反对包办婚姻,要自由恋爱,可如何自由恋爱呢?穷小子找大小姐,富少爷找小丫鬟就算自由恋爱了吗?就算没有人来棒打鸳鸯,他们婚后能走多久?戏文里不会说,不然谁会买票去看呢。
若是清澄想写这么一个差异巨大的爱情故事,首先要创造出不同阶级男女共同的社交圈子,然后男女主创造出“爱情”,是爱情还是8激8情不好说,至少自由了。
过程要曲折,迫于社会的压力,现实的艰难,两人要分手、复合再分手,可以的话加点狗血的替身、失忆,两女争一男,温柔的男二不离不弃的情节,哇,这剧情光想想就上头,清澄有种写下来的冲动。
最后排除万难,两人顺利成章的结婚生子,写喜剧的话就可以结尾了,若是悲剧就继续写下去,两人结婚后没多久爱情,便“死了”,生活只有一地鸡毛。
要么两人认命过完庸碌又互相厌弃的一生,这结局和包办婚姻,似乎区别不大,那他们当初还抗争个什么劲呢。
亦或者离婚回归自己原本的圈子,找下一段的自由恋爱,时刻保持爱情的新鲜,玩得开心就是了,那原来的抗争更是一个笑话。
面包和爱情真的是鱼与熊掌吗?清澄的目光瞥向高峻霄,他坐的端端正正,夹着腿像是志怪小说中的某大仙,唯恐露馅似的拼命压着自己的尾巴。
她很好奇高峻霄为什么会找她?这男人一开始的眼神中完全没有爱慕顶多有些欣赏,同现在天差地别。
呵呵!一见钟情,以为她会信这种鬼话吗,她总觉得事情没他说的这么简单,是什么东西她有而别人没有的呢?
那边她小姨为了拉近关系,连称谓都换了:“峻霄,家里现在有几口人啊?”
“父母都健在,现在同我哥嫂住在一起,还有个大姐已经出嫁了。”高峻霄如实回答道。
“哦,你是老幺啊,家里父母身体好吧?”小姨似乎有些意外。
“都挺好,母亲在家帮我哥带孩子,父亲还在事务所工作,做做行政。”高峻霄老实的回答道。
“老两口身子骨不错啊,真好。你家住哪条胡同啊?我们夫妻以以前也在北平住过,那时还叫北京,就在斜烟袋街上,我喜欢那边热闹。”姨夫也插话问道。
“他家住金鱼胡同,独一个院,就是我们家隔壁那条宽胡同,你们不是来我家时会经过吗。”干爸也顺势加入家常谈话,不知道是她干爸的话可信度高,还是金鱼胡同有啥特殊,她小姨和姨夫愈发高兴。
似乎不想显得大家太激进,姨夫他们又开始聊起了以前大家在北京城生活的趣事,顺便搭着几句问高峻霄家中的情况,乘着长辈上厕所的中场休息,清澄调皮的对高峻霄问道:“金鱼胡同听着还挺可爱的,金鱼胡同里有小金鱼吗?”
“有啊,你跟我回去就能看到。”高峻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一问就有,你现买的吧。”清澄扫视了男人一眼,揭穿他的套路。
“那不能,我告诉你金鱼胡同不止有小金鱼,还有卖风车的、拉洋片的,耍猴的,变戏法的,你能想到的那都有。”高峻霄说话时,柔和的目光中倒映着清澄的笑颜。
“玩的挺多,那吃的呢?”清澄斜靠在沙发上,她确实被引起了兴趣。
“别的不说,那里有全北平城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而且我那的糖炒栗子小小的,和话梅差不多大。”高峻霄继续推销老家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