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中原大战,张小六在东北乐得看龙虎斗,计划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可他自己也清楚东北军倒向哪边,哪边就能入主中原,所以大家都想做他工作。清澄比较好奇谁工作做得更透彻,哪边胜算大。
现在那边暗战焦灼,不大好说,可老王觉得老蒋的赢面更大,据他了解张小六手下超过一半的心腹将领都被老蒋收买了,这些人天天在小六耳边吹风,估计张小六犹豫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倒向南京。
“哦,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清澄只知道新的一轮军阀混战后,即便分出胜负,只是把军阀变成了诸侯,还是不完整。
“若是东北军宣布参战或者处理战后事宜,大批东北军精锐将会入关,而张小六那种脑子不会想到回防,这样可能导致东北的防务虚空,边境要不太平了。”王人庸面露担忧之色。
“张小六没脑子,他下面人也没脑子吗,都是和老帅一起打天下的老军阀了,回防都不懂。”清澄还是没懂里面的问题。
一直没出声的瑞瑞终于开口说话:“老帅在世的时候,下面那些将领还算忠诚,可东瀛狼把老帅炸死了,下面的人忠诚度也都被炸没了,东北军内部的派系之多不亚于中央军,以张小六的威望根本压不住。”
“在哈尔滨,除了国府的特务,我见的最多的就是日本特务,他们已经渗透到各个机关的高层。反正巧借名目或以金钱,或以美色,或是枪支弹药,来进一步分化东北军。他们国内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明摆着想来打劫邻居。”王人庸猛的拍了下桌子。
“他们对东北虎视眈眈已久,可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最后倒霉的却是当地百姓。”艾瑞瑞感慨道。
屋内的气压变得低迷起来,宁做太平犬不当乱离人,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清澄打破平静问道:“所以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若真要打仗,你会先干什么?”王人庸开始启发清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我们去破坏他们在中国的后勤补给线,不是,你想多了吧,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做到,你没看我写的虹口日军布防报告吗,就驻沪军那屁大点的地方都是块铁疙瘩。”清澄摆着手表示不可能。
“废话,这事不能硬来,得智取知道吗。”王人庸拿帽子扇着风,一脸胸有成竹。
见老王这般自信,艾瑞瑞疑惑的问道:“你有计划了?”
“没有。”老王干脆的说完,又被对面丢来的抱枕打中,他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把柯尔特手枪放在茶几上,让两位女士查看。
“柯尔特m1911,一把枪就想搞破坏,做梦呢。”瑞瑞拿起枪端详起来没瞧出什么问题,清澄也拿过来在手上颠了颠,重量也没什么问题。
这枪口怎么看着有些别扭,清澄直接拆开,拿出里面的枪管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把改造枪啊,但是把口径改大了,可以让别人死的痛快点。
“这是我在天津黑市买的,不是改造枪,是仿枪,只此一把,最神奇的是这批货,每把枪都有细微的差别,具体的待会和你们说。”王人庸又开始打哑谜了,“还记得上次从徐锡家找到的那些铜山煤矿转让文件吗?”
清澄点了点头,对面的王人庸才继续说道:“我用了点科学手段分析这把枪的各种重金属比例,发现这个数据和铜山区的铜铁矿标本几乎一致,原版柯尔特更接近美国黄石地区的标本。”
“而且黑市的仿枪正是在日本人承包铜山后才陆续出现。我怀疑他们在那边搞武器研发,甚至可能已经造了个小型兵工厂。”老王这话如同重磅炸弹,把屋内的气氛炸的更僵了、
“为什么是铜山?其实他们可以把矿运到别处再做研究啊。”清澄打破了沉默。
难得王人庸一本正经的说道:“有可能,我现在派你去铜山矿区,顺着他们的运矿轨迹,找出这个非法的军工窝点,绝对不能让日本人用我们的矿造武器,杀害我们的同胞。”
“啥就我一个人去,开什么玩笑。”清澄从来没真正一个人单独出过重要任务。
“小同志你不能原地踏步,我觉得你行。鉴于你第一次参与‘探索’任务,所以我方方面面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还有这个侦查相机你也拿好,记得随时保持联系呐。”在老王贱兮兮的笑容里清澄的思绪又回到震动的车厢里。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信纸,生平第一次不知道如何下笔,救命,结婚报告到底怎么写啊!算了,出一趟远门不容易,不写了。
乘了八小时的宁沪线才堪堪到了南京下关口,紧接着几人又提着行李马不停蹄的买了渡轮票子过了长江天堑。还没完,这才过了一半的路程,大家又去浦口站排队买津平线的票。
一阵折腾后,几人总算上了车,静谧的月光溜进车窗,洒下一片莹白,大家都去卧铺区休息了,二等车厢里只有清澄一人,趴在桌上看着窗外运动的草木。
古人相信草木有灵,能吸收日月精华,这事在无神论者何清澄眼里,不过是个美好的文学幻想罢了。忽然肩上一沉,回头一看高峻霄正轻手轻脚为她披上毛毯,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叮嘱:“别在这睡,会着凉的。”
男人浑厚的余音在心尖上荡漾,清澄感到胸口暖暖的,但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难免心生戏谑,脑中浮现出个有趣儿段子,正好拿来试试他,于是摸着他的胳膊感慨自己怕热,二等卧铺没冷气,现在该睡哪啊?
只见高峻霄略一思考,轻飘飘的甩了句:“当然我睡哪,你睡哪。”
臭男人不禁试探,暴露本性了吧,清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这可是公共场合,胡说什么呢!
“别瞎想啊,把你车票给我,我们换一下,我的是单人包间,有冷气,给你凑合一晚。”高峻霄语气平淡,脸上却写满了了然。
讨厌,心事被看穿,清澄忙把毯子蒙在头上只露出眼睛,想借此掩盖住自己羞红的脸颊,嘴上还不落下成:“哼!乏了,不想动。你自己去凑合吧。”
“不凑合就对了,所以想来想去你还是嫁我最合适。要不我们直接坐过站吧。”高峻霄已经彻底不要脸皮了,他冲她神秘一笑,提出了个更为大胆的提议。
“又来了,坐过站去浪迹天涯吗?”清澄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在高峻霄炙热地注视下,清澄脸上更烧了。
“不用,你同我回家吧,我想让我爹娘见见你。”经过高峻霄的提醒,清澄才想起来本趟列车的终点站是北平,脑中立马蹦出‘答应他’这几个大字,可包里空白的结婚申请又时刻提醒她现在不可以。
清澄紧紧捏住毯子,压住内心的滂湃歪曲他的意思:“干嘛,为了上次小姨家的三堂会审,想报复我啊。”
“怎么能叫报复呢,漂亮媳妇也得先见见公婆是吧,我喜欢的人他们肯定也喜欢。”高峻霄自信满满的说道。
对于他真诚地表白,清澄愈发愧疚,强压下心底的愁楚继续歪解:“现在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谁知道你之前带过几个小相好回家。”
“你真想知道的话,让我先算算从小到大带过几个姑娘回家。”没想到高峻霄真的掰起手指计算。
好家伙,相好多到能组团,小看你了,高峻霄。清澄抿唇拉下男人数数的手:“别算了,你之前爱有几个有几个,我也不是个爱翻旧账的人。”
“哎~这不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倒是你们文人圈子挺乱的,你年纪轻可别学那些诗人、文豪来去自由的关系。”高峻霄不反思自己的风流史还倒打一耙。
“文人圈子是乱,那也比不过兵痞组团逛女支院啊,你都不知道带头组织过多少次了。”清澄越说越气,干脆别过头看向窗外变换的山岚。
高峻霄笑着凑近清澄说道:“对,我带头组织逛女支院,好多次呢。要想知道我以前有多少相好的,去北平问我爹娘啊,说不定有惊喜。”
“不去,不问,不想知道。”清澄靠着皮座椅冷漠的否定三连。
“行吧,这个状态继续保持。”高峻霄得意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牛皮本递给清澄,只有薄薄的十几页。
见男人表情认真,清澄压下心中恼怒,随手接过翻了几页,末页的墨迹还未干透,似乎刚写完,她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举着牛皮本问他几个意思。
“送你的保命秘笈。”高峻霄微笑着承认了,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无奈。
“还保命秘笈,好,看第一章第一小节,遇到流民尤其是成群的儿童不要给与任何钱财与食物。为什么?”清澄疑惑的问道,明明在上海的时候,他遇到拖家带口的乞丐都会给食物呢。
“你要是给了一个人,其余所有人都会一哄而上,太多人了你管不过来。但凡家里还有一个能动的大人绝不会让孩子去乞讨,成群的儿童后面其实是有组织的,你给孩子的东西最后都会进不劳而获的大人口袋。”高峻霄耐心解释道。
“还有这条,遇到卖儿卖女的市场别去闲逛。这又怎么回事?”看到这条的时候清澄心里咯噔一下,如鲠在喉。
“那种市场,常常伴随着偷窃,抢劫,甚至拐卖。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你真缺丫鬟小厮,也别在那买。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高峻霄认真地说道。
“国民政府不管嘛?”清澄冷声质问。
高峻霄叹了口气:“管不过来!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中原战乱,各地匪患,我们得从源头上遏制,不然都是治标不治本。”
是啊,都是治标不治本,清澄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件事,看向高峻霄的眼神也软和下来,她很想问问他,乱世之乱根本的顽疾他以为是什么呢?他想不想改变呢?
“别发呆了,乖,去包厢睡会儿。”高峻霄拉着她轻声劝说。
“这么用心,我是不是该回礼啊。”清澄突然扑到他怀里笑意怏然的问道。
“你看着办,当然你要想学楚庄王的夫人送礼就再好不过了。”高峻霄捏了一下清澄的小脸,被清澄毫不客气的挥开。
臭不要脸,她怀疑高峻霄出门的时候把脸放家里了,根本没带出来。连楚王后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楚王的典故都拿出来祸祸,清澄扯着假笑让他滚回自己的包间。
而高峻霄没把清澄的逐客令当回事,依然要求换房间,不然两人一起住也不是不可以,清澄心中怒火噌的往上涨,借着桌子的掩护用力踢了他一脚,可惜高峻霄像根木柱似的,动都不动,踢了也是白踢。
倒底怎么才能把他赶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