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隔壁盖亚的房间里已经归于寂静,想必是盖亚已经休息了,只有公丕庆坐在那张沙发上,横竖都是睡不着。
让他睡不着的原因有太多,比如:他的身高和沙发很不成比例,如果是要“坐”在沙发上睡的话,他的脑袋刚好没有支撑,而如果是“半躺”在沙发上睡的话,那他的屁股又刚好会从沙发上滑下去,这就导致,他今晚如果真的要在这张沙发上过夜,他的脖子就需要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来让他的脑袋刚好能够落在沙发上。
可他只用这个姿势保持了几分钟,便被脖子上传来的麻木感给难受得睡不着了。
甚至他都想着能不能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让自己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比如说是让自己突变成一滩液体随便地在地上睡,甚至都想着突变成一只大蜘蛛然后从屋子里结一张网从网上睡……然而,这些他都做不到。
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或正常的世界树的洁癖有多么严重,在他患上精神病之前,他的房间以及房间门口永远都是最干净的,他的“出错率”在四大超级战士中仅次于号称“超级计算机”的冥王,他的生活作息精密得像是一块钟,几乎能将生活精确到“秒”的等级,只不过是患上精神病之后,让他变得邋遢了起来,但现在,毕竟那个真正的他又回来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忍受带着自己这一身味道上床睡觉,尤其是顶着这么一头刺猬一样的脑袋——其实在他昨晚睡觉的时候,他的枕头上就已经被他那沾着凝固丧尸脂肪的头发给硬生生“扎”出来了好几个小窟窿,只不过因为今天有任务的缘故,昨晚他也是硬着头皮去睡的觉,但今天,他真的睡不着了。
他觉得,如果带着这么一身味道还有那刺猬一样的头发上床睡觉的话,是对那个女孩的不敬,如果他还是之前那个小精神病的话就算了,因为那个小精神病不懂事,与其说是那个小精神病对张月梅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依赖,因为张月梅总是会无偿地为他做一些什么。
可现在呢,他的房间是那个女孩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为他整理出来的,他做不到再跟以前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上床睡觉,而偏偏,他的手里只有两瓶矿泉水,一瓶是通过正常渠道领的,另一瓶是趁盖亚不注意从他那里顺走的。
可这两瓶矿泉水,哪怕是全都用来洗漱的话,也顶多是能让他洗把脸,洗头洗澡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一样,越是睡不着,就越想去找个地方好好洗漱洗漱,越是没地方洗漱就越暴躁,他自己也知道睡一觉兴许就不这么暴躁了,但越是想睡觉,却也越是睡不着……
终于,无穷无尽的恶性循环让他仿佛感觉自己心里的阴暗面将要被释放出来似的,他将那把黄铜钥匙放进了自己外骨骼的夹层里,随后脚底突变出来了一层柔软的脚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顺着研究所的后门溜了出去。
这还是他从魔界归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半夜里出去。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因为就算他从盖亚那里领取到了一截电池装进了床头上的钟表里,当晚他也没有找到一个准确的时钟来将他的闹钟进行调整,也许现在正是午夜,也许已经到了后半夜。
可他突然发觉,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来让他确认现在的时间了,因为当他走出Mill研究所之后,他就仿佛走到了一个荒废了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已经停止了运转,包括整个世界在内的一切生命也都早已凋零,就连他最熟悉的这座城市,此时也正像是个倒在夜幕下的巨人尸体那样冰冷。
寒冷的夜风让他不觉间打了好几个寒颤,就算他心里明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出来是相当危险的,而且是违反Mill研究所内部命令的;不过要是搁在以前,他只要一走出宿舍,就会立即被走廊里的监控给拍下来,然后当晚的值班人员就会无声无息地在记录册上写下一句:某时某分,世界树出门,离开研究所。
但工作人员也只是这么写,并不会上报任何人,只有等出了事之后,相关部门才会调出事发时间段附近的监控和记录来,看看那段时间里都有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