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我怎么不知道？”白东伟摊开手，“这个世界上的苦难人很多，愿意替你卖命的人也很多，所有的罪，都有人抢着去背。”

“你不怕遭报应吗？”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懂什么叫报应。”白东伟撩开上衣，露出三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他指着胸口处的一个，“差一公分就刺到心脏上，如果偏了一点点，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这三刀，是替林国强挡的。”他放下衣服，整理好衣衫，“很想知道你六岁时候发生的事吧，来问白叔，白叔没有说过不告你，不敢让你知道的是你父亲，如果不是他拦着，我早就告诉你了。何必让不相关的人来查我们，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知道内情是要被灭口的，你不怕吗？”

林洛凡后退了两步，他从来没有见过白东伟身上的刀疤，他为什么会替父亲挡刀…

白东伟笑得阴森可怖，“别怕，你不会被灭口，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林洛凡。

林洛凡颤抖着手接过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坐在正中，尹素雅和一个年轻男人分别站在他们两侧，尹素雅怀中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是…是四岁时候的李落晨？林洛凡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心脏跳动剧烈，梦中出现了二十年的小女孩是这副模样，和夏惜若一样有一双圆圆的眼睛，除此之外，哪有半分相像，自己即便是没有失忆，夏惜若站在面前，恐怕他也认不出。

“梦里的女孩，是李落晨吧，她的样貌随了素雅，不怪你对夏惜若一见倾心，白叔当年见到尹素雅时，觉得她惊为天人，尹素雅死后，我发誓再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白东伟说起尹素雅时，面部出现了少有的温柔。

林洛凡猜测的没错，白东伟果然喜欢过尹素雅。

“这张照片，是李博文家失火前，我从他家相框里取出的，没想到变成了他们唯一存留的合照。”白东伟从林洛凡手里拿回照片，放在衣服内兜里。

“他们一家的死，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李博文知道你们林家一个惊天大秘密，能毁了你爷爷、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失火那天，你父亲去他们家交涉，希望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放过林家。李博文年轻气盛，不知好歹啊，坚持要公事公办，两个人开始动手，你父亲把李博文推倒，他不小心磕在楼梯上，晕了过去，血流一地，落落的爷爷和奶奶拿着刀子冲上来和你父亲拼命，你父亲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上，幸好我及时赶到，替他挡了致命一刀，帮他收拾了老两口。”白东伟说得很平静，仿佛他们不是杀人，而是在坐着喝茶聊天。

“你们杀了他们…”林洛凡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他们这时候都没有死，致死原因不是打斗。”白东伟双眼放光，很兴奋的样子，“是火啊，他们是被烧死的，哈哈哈…”

“你这个魔鬼！”林洛凡一拳打上去，被白东伟一把抓在手里，往后一推，把他推倒在地上。

“我说过，你还太嫩，不要妄图凌驾于我们之上。”白东伟拍拍手，继续说：“尹素雅抱着落落在楼上，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跑下来，你别说，尹素雅不是一般女人，她没有尖叫，而是迅速上楼锁了门，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话线又被我们剪断，她不能向外面求救，只能自己想逃生办法。”

“我很爱她啊，但我知道她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我不能毁在她手里，我爱美人，更爱江山。”白东伟蹲在林洛凡身边，按住他，眼睛里露出凶兽般的戾气，“我和你父亲迅速从车上搬下来汽油，点燃的那一刻，美极了，你不知道那场面有多美，整个房子是火红色的，哈哈哈…”

“是你们，杀了夏惜若的全家！”林洛凡瘫软在地上，他最害怕的事应验了，他的父亲杀了夏惜若的全家。

“不，不对。”林洛凡摇着头问：“你们放火需要时间，尹素雅在二楼，她为什么不逃出去，她完全有时间逃脱。”

“说到老谋深算，我可不及你祖父和父亲的千分之一。”白东伟掐住林洛凡的脖子，“你祖父早就预想到结果，事先派人把他们家别墅所有门窗做了手脚，尹素雅在楼上根本逃不出去。”他的手越来越紧，“是不是喘不上气，在火场里的人，通常不是被烧死的，是被呛死的，尹素雅死前应该也很绝望吧，为了你们林家，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你说，你该不该替他们赎罪…”

林洛凡被白东伟掐得透不过气，血液快要冲破头颅，他抓了一把土，扬在白东伟脸上，白东伟来不及躲闪，泥土入了眼睛，一时失了力气，林洛凡乘机一跃而起，一拳把白东伟掀翻在地上。

“你们都是刽子手，杀人要偿命，偿命！”林洛凡嘶吼着，一拳打在白东伟脸上，他眼睛里燃烧起火焰，尹素雅临时前绝望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她说，把落落交给他了。

“哈哈哈，好！”白东伟擦了擦嘴里流出的血，“我就说你比林国强有种，白娜眼光不错，你配做我白东伟的女婿。”

“呸！”林洛凡吐了一口，“你休想，我就是去死，也不会娶杀人犯的女儿！”

白东伟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笑得更大声，“杀人犯的儿子和杀人犯的女儿，不他妈是绝配吗？难道你想娶检察官的女儿？”白东伟压着林洛凡的头伸向旁边的小水池，“你自己看看，你他妈也配？夏惜若是检察官的女儿，而你，是杀了她全家的杀人犯的儿子！”

白东伟把林洛凡的头按进水里，“你给我好好清醒一下，我们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林洛凡的头扎入水中，冰凉刺骨的水扎穿了他的每根神经，白东伟的话穿透水面冲破他的耳膜，他不配，呵呵，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怎么能配的上夏惜若，这辈子，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绝望，空前的绝望袭来，如果有比夜更深的黑，那一定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