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杨未傲努力地看了两行,硬是把自己看得头晕眼花,果断地放弃了,直接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很有年代感的彩铃响了两轮,那边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詹杨未傲一开口就苦口婆心地劝告对方:“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打电话,别发消息了行吗……”
顾苡谦站在阳台上接电话,晚空之下,城市中灯火璀璨。身后的屋子里,许越岳在厨房哭爹喊娘地洗碗,唐沐一边鞭挞他,一边翻出个砂锅把半只鸡塞进去,提前准备明天的鸡汤。
人可能还是天生喜欢热闹的,哪怕是习惯孑然独行的顾苡谦,都被这温暖的日常烟火绊住了心神。
耳边詹杨未傲的嗓音里满是控诉,心情很好的顾苡谦笑了笑,应了下来:“下次一定。”
“我已经挑好东西了,分别是一种灵矿和一颗丹药。灵草在你们这里,似乎价格会比实际价值更高,我没法估价,就干脆略过了它。”
詹杨未傲开着免提,和顾苡谦交流的同时还抽空处理着余下的消息:“可以,明天我就回东江。到时候我们还是在别院碰面,把东西带上给我讲一讲它们的用处,我带人来评估一下价格。”
“好。”顾苡谦应声道,“你带人来,我是否需要遮掩一下身份。”
詹杨未傲略作思索,表达了肯定:“我会找和我们家合作的那所鉴定机构的人,虽然交情不浅,但也算不上自己人。你如果不想被人注意,最好不要穿你自己的那些衣服,就普通的现代服饰,越不显眼越好。脸也可以遮一下,特别是你的眼睛,辨识度太高了。”
顾苡谦摸上自己的眼角,那双色泽独特的双眼隐于阴影。
还在宗门里的时候,成年之前,他就一直待在曲宁的院子里,从来不见人。成年之后,曲宁专门去给他定做了遮掩眸色的法器,让他终于可以没有顾虑地抛头露面。
曲宁死后,成为了魔修的他没有必要再作遮掩,也再没用过那件法器。没想到,还有再次使用它的一天。
顾苡谦挂断了电话,垂眼触发了储物法器,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小小的银白金属捧在掌心。
那是一个雕着雪花纹饰的耳骨夹。
曲宁坏笑着把冰凉的金属扣在他耳骨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说它叫“雾中花”。
垂落的长发遮住了耳廓上那点细弱的银光,顾苡谦抬起自己黑沉如墨的眼睛,回身迈进了身后的暖黄灯光中。
凤溪大学外的城中村里,有人避开了昏黄的的路灯,迈入了黑暗嘈杂的地下空间。
在他身后,变换色彩的霓虹灯管无休止地闪烁,包裹住“盛夏记忆”四个硕大夸张的字体。
口罩和鸭舌帽将年轻人的容貌遮掩,他缓慢地在拥挤的人群中挤过,在吧台边落了座。
他掏出了一张百元的现钞,甩到了酒保身前,“随便来一杯什么,剩下的是小费。”
酒保面上不显,眼睛却微亮。他从善如流地收下纸币,拿起了手边的调酒壶:“客人想要问点什么?”
酒保非常上道,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一般都是想打听些消息。
安泽侧身靠在吧台上,目光投向中央的舞台。
现在站在那里的是个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姑娘。比起安淮,她更青春、更丰腴,会用自己甜腻的嗓音激发台下观众的热情。
“之前驻唱的不是她吧?”安泽没有直说,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安淮的事。
冰块与酒液在调酒壶中摇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您是想问小槐吧。”酒保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在嘈杂的环境中扬声回复:“这姑娘确实是刚来的,她们俩风格差很多,客人们都各有所爱,您不是第一个来打听小槐的人啦。”
“嗯……”安泽漫不经心地应声,不带情绪的双眼从唱歌跳舞的姑娘身上挪开,划过台下那群呼和起哄的男人。
“您如果是冲她来的,那可能要失望了。她已经不干了,昨天晚上本来是她的告别演出,结果出了些事,也没办成,之后估计也没机会再见了。”
安泽的眼瞳颤了颤:“告别演出?”
“她也就是几天前才跟老板提了这回事,很突然吧,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酒保把透亮的酒液倒进玻璃杯中,推到了安泽面前。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安泽的眼睛红了,可干涩的双眼流不出泪。
安淮知道自己快死了,她给自己准备了最后的演出,她给自己安排好的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她会倒在舞台上,作为一朵最美也最悲惨的花,永远留在那些人的记忆里。
可她的计划被那两个该死的追查者破坏了,她最终死在了那间地下室。
她无法再歌唱了,她坠落在了泥土里。
安泽挥手让酒保离开,自己拾起那个光滑的玻璃酒杯。他再次看向那个被人簇拥着的舞台,两眼放空,试图想象出安淮在那里浅笑低吟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未愈的内伤,抑或是别的什么,他的胸腔内,一下一下的抽痛,他拉下口罩,将度数不低的酒水一饮而尽。
安泽的酒量很不好,烧灼感从口腔进入,将他点燃。
酒精麻痹了伤痛,他迷蒙地抬眼,看见握着麦克风的安淮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