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杨未傲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顾苡谦冲着他点了点头,自觉地转身离开。
“等等,小伙子,不打算配孤单的老人家聊聊天吗?”袁方铎朗声笑道,藏在阴影中的双眼,却闪着锐利的光。
詹杨未傲微不可见地停了停,并不回头,继续笔直地向楼道深处走,顾苡谦却听到了他细弱的传音。
“无妨,留个心眼,注意分寸。”
带着面具,浑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反折回来,与袁方铎保持着半米的距离,立在围栏边没有一句言语。
“以前没见过你,詹家新招的?”袁方铎瞥了他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烟叼在嘴里,却并不急着点燃。
顾苡谦轻轻点了点头,还是不做声。
袁方铎咬着滤嘴,自来熟地继续搭话:“一个新人,直接被放到世家继承人身边,看来你很厉害嘛。”
他暗中打量着身边毫无反应的男人,眯了眯眼:“刚刚你们走上来的时候,我只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说踏雪无痕,你收敛起息控制力量的能力,很了不得。至少在这里,你想悄无声息地杀个人,怕是问题不大吧。”
顾苡谦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了转头,似乎把视线投向了谈笑风生的袁方铎,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无波。
“的确。如果你死在这,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哈哈哈哈哈……”袁方铎拿下烟,放声大笑。
袁家家主指间夹着不曾点燃的香烟,咧了咧嘴:“年轻人,口气很大。怎么,看你的意思,还真想试试?”
他听到一声轻笑。
但那点声响过于轻浅,仿佛只是他的一个错觉。他看向身畔不曾动弹过的人,眨了眨眼。
烟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烟草点燃的浓烈气味,伴着升腾的烟雾,缓慢地扩散开了。
“请多指教。”顾苡谦微微颔首,嗓音极度的平静。
极快的动作,肉眼难辨,点燃了烟草,却连气流都不曾搅动。
这就是为取人性命而生的手法。
袁方铎猛地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了先前嘹亮的笑声,只能看到他因为低笑而抖动的双肩。
“厉害,确实厉害。”袁方铎捏碎了那根燃烧的香烟,那细弱的火星在他千锤百炼的手上,留不下丝毫痕迹。
“如果你真有杀心,我也许今天就真栽在这里了。”袁方铎收拢的掌心内燃起苍白的火焰,烟草纸皮的碎屑瞬间被席卷,不留一丝痕迹。
顾苡谦沉默片刻,也轻轻地把手搭在了扶栏上:“其实说不准。你肯定带着护身的法器,想要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可能还是有些难度。”
“嚯,小伙子你胃口蛮大!”袁方铎龇了龇牙,把手上残余的火星甩了个干净,“你还真想着彻底毁尸灭迹啊,言下之意,你觉得直接把我干趴下就没有难度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尴尬的沉默,顾苡谦在沉默,而他在尴尬。
这是默认的意思。
袁方铎自讨没趣,垮下了脸:“真是的,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我只会打铁,和你们玩不到一块去。”
“寻常修士夺灵毁灵,器修却是干的创灵育灵的行当。虽分不出高低贵贱,但器修更重修心,心怀生灵,此尤难矣。”
顾苡谦轻声念出这句文绉绉的话,身旁的袁方铎听见了,双眼微微瞪大。
语毕,顾苡谦顿了顿,解释道:“这是我一位长辈说过的话,他也是炼器的行家,我的本命法器也是出自他手……我很敬重他。所以,执着于炼器的人,如你如他,都很了不起。”
顾苡谦垂下眼睫,他想起了宁奕,那个醉心锻剑的暴脾气器修。
在他堕魔以后,心里只有这复仇的念头,他手提释露杀了无数人。直到有一天,踏足一个偏僻的小宗门时,宁奕挡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能用我锻的剑去做这些事!】他这样说着,拿着阔剑的手不住的发抖。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曲宁绝不会想你变成这样!你从来最听他的话,你……】
执着于杀戮的顾苡谦掠过了他,躲在他身后的修士瞪着眼倒下,鲜血瞬间溅满了地面。
金丹期的器修无法阻止大开杀戒的元婴期剑修。
宁奕盯着那个眼底泛红的身影,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的视线缓缓地移到顾苡谦的手上,沉默地看着那把凝聚着他和曲宁心血的长剑。
嗤——
身后传来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
顾苡谦的剑停下了,他茫然地回过头,看见了宁奕自刎倒下的身影。
识海中心原本飘摇不定的花瓣,此刻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
魔性彻底被镇压的魔修恢复了理智,顾苡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师叔的尸身。
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