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着雷属性的剑气仍是浩大而直接,在顾苡谦身前寸许的地方绽放,劈头盖脸的袭来。
顾苡谦依然没有拔剑,他甚至脚下未动,左手将剑引至身后,右手捏出了剑诀,斜挥而出。
似乎有一道银线在空中划过,詹杨未傲的剑气被击碎了,而他本人借着挥砍剑鞘的反力,险而又险地后跳到远处。
轰隆……
地面和墙面上瞬间出现一道窄而深的沟壑,空旷的空间中回荡着碎石飞溅的轰鸣巨响。
恐惧这种东西早就消失在脑海里了,此刻只剩下战意。詹杨未傲张扬地笑着,手中长剑虚抖,他反手擎住剑柄,两脚跨立止住退势。等脚下再动,他再一次冲了出去。
雷灵根的修士此刻就像一道飘忽的闪电,只看见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出现了几道灼眼的电弧,詹杨未傲在顾苡谦身后现出了身形,被反手握住的长剑带着无匹的雷光倾斜着上挑。
顾苡谦没有回头,被背在身后的释露终于出鞘了。
如冰的剑身堪堪滑出了一半,精准地截住了詹杨未傲的攻势。
一击又没中,詹杨未傲借着未尽的冲势,跨至顾苡谦斜后方,旋身挽剑。他挥剑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之字形的三道剑气几乎是先后一致、毫秒不差地飞掠而出。
直到此刻,刚才詹杨未傲利用身法急掠而至产生的音爆,才姗姗来迟。
在极似雷鸣的震响声中,顾苡谦滑步侧身,右手触上了释露如玉的剑柄,剑穗在半空翻飞。
这次他并没有用自己强悍的剑气去压过对方,只是抬剑轻点,留下几声清亮的金石相接的声音。
詹杨未傲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能看见自己方才放出的剑气在对方手下破碎成片片灵光,化作无害的飞雪。
他并不气馁,也根本没有空闲去气馁。詹杨未傲不再近身了,他的身形再次于高速中隐没。
模糊的身影每一次显现,都在那处留下一团雷光,数道电光从四面八方刺向中间那道纤长的人影,同他的剑势一样,迅猛锐利。
顾苡谦闲庭信步般轻挪着步伐,看似无孔不入的雷光被蕴着寒气的剑刃搅碎,星星点点地洒下。
他似乎倦了这样的游戏,微张的嘴唇中呼出一口冰凉的气息。
顾苡谦心底清楚詹杨未傲的真气储备也该见底了,他不可能再这样耗下去,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随时可能袭来。
索性,顾苡谦也不想再消极防守了,手中释露振奋地嗡鸣,紫眸的深处血芒乍现。
詹杨未傲的身影在下一秒出现了,气息稍显紊乱,但眼中的坚毅一如早先。
他在灯光的掩映下攀住了天花板,地心引力拖着他下坠,他同时狠狠蹬在天顶,借势举剑在胸前。
真气尽数化作缭绕在周身的电光,凝成纤长尖锐的形状,十数道灿紫的尖刺各自划出扭曲的弧线,如落雷般从天而降。
视野中的一切忽地变作一片空茫的白,灭顶的危机感攥住了心脏,詹杨未傲瞳孔骤缩,汗毛倒竖。
他本能地把原先追求范围的剑势收束,全部集中于剑尖一点,身边残余的丝缕电弧在身周极速地缭绕。
刺骨的极寒扑面而来,无声,无影,只有极致的寒冷,寂寥至极。
室内突然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灯几乎被毁坏了大半,噼啪的电弧在上方跃动。尖锐的冰凌和厚实的霜雪攀在墙上,温度险些逼近了零下。
顾苡谦提着释露安然站立,詹杨未傲却跌在了他身后的地上。
寸阴斜插在地上,明亮的剑身上映出詹杨未傲苍白的脸,他根本站不起来,颤抖酸软的双臂用尽了力气,才勉强让他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点点鲜血滴落在地上,狼狈至极的詹杨未傲大口大口地喘息,口鼻处凝出大团的白雾,冰寒的空气刺灼着呼吸道。
顾苡谦撵了撵自己脸侧的发丝,似乎有那么一小缕被拦腰截断了。
“做得不错。”紫瞳的魔修浅笑着赞许。
詹杨未傲苦笑着收下了它,尽管顾苡谦没有明说,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对方根本没有用多少气力,甚至是把修为压到了同阶和他打。
即使不论修为,顾苡谦作为剑修的经验和底蕴也远不是他可以企及的。
而詹杨未傲并不知道的是,顾苡谦师从曲宁,因而他最擅长的并不是对剑,而是剑阵。
等到哪天詹杨未傲能够把他的剑阵逼出来,顾苡谦也许会更加真情实感地称赞他吧。
顾苡谦把瘫软的詹杨未傲扔给了在上面待命的薛远忠,在对方惊愕地目光中告辞离去。
他们在地下耗了不短的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顾苡谦踏在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现在吃过饭的唐沐和许越岳应该在房中做些什么——也许是拌嘴,或是“父慈子孝”,更可能是各安一处、互不打扰。
可等他真正落在阳台上的时候,顾苡谦盯着漆黑一片的室内,愣了神。
莫大的惶恐和惊惧淹没了他,他不害怕身边的变化,独独恐惧着失去。
屋内似乎没有异样,有人生活过的温馨暖意还残留在空气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颤抖的呼吸一度停滞。
他转而冲进了唐沐的房间,推门而入,一抹暖黄的灯光映亮了晦暗淌血的眼底。
顾苡谦的呼吸和心率瞬间平缓了下来,他盯着那盏孑然独立的台灯,缓步靠了过去,拾起了下面那张淡蓝的便签纸。
上面是唐沐歪歪斜斜的字,为了照顾顾苡谦,他不知道从哪里抄的古体字,本来隽秀的字迹因为不熟悉字体而歪七扭八。
【我就猜你没看手机,怕你想东想西我就干脆留了张纸条给你。我和许越岳出去吃宵夜啦!昨天晚上不明不白地就没了,难得许越岳答应请客,所以今天补上。我们尽量早点回来,别担心!
注:如果想我的话,可以抱着我的被子躺一会儿哦(玩笑,别当真!)——唐沐】
顾苡谦盯着那张丑兮兮的字条笑出了声。
他脱下外套,只留一件单薄的线衫在身上,把那张纸条收在手心,躺在了唐沐的床上。
他没有抱住面前柔软的被褥,只是轻轻地牵住了一个角。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收紧,就像是牵着某个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