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阴历四月初四!
这天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在这一天,十八里村最为有名,也最为神秘的吉雪二嫁成功了。
那被她攀附上的倒霉军官,居然真的瞎了眼的回来娶她这个黄脸婆了。
得到消息的人家纷纷嘀咕起来,感慨吉雪走了狗屎运,那军官俊的哟,大姑娘都攀不上去。
不过,乡里就是这样,背后张家长李家短的,真正有恶意的却是不多,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其中之最,就是那被吉翠芳收拾过的孙来弟。
孙来弟经过前些日子被踹到水里的事情后,学乖了很多,至少再次说吉雪坏话的时候,知道避开与吉家交好的,专门挑那些个对吉雪有敌意的三姑八婆。
这不,得知吉雪真的能嫁给那个军官后,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又是懊恼又是咒骂...
“一个34岁的老女人了,还带着个丫头片子拖油瓶,居然嫁的比大部分黄花大闺女都好,你说气不气人?要我说,就算嫁过去了,早晚也会被休掉...”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远远的看着热闹的吉家小楼,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恨恨的说。
吉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村里了,偶尔出去转悠散心,也是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唯一一次动静比较大的,就是那次落水。
不过当时她又惊又怕,哭哭啼啼,全程几乎都埋着脑袋,除了与吉翠芳关系好的几个婶儿知道吉雪一直漂漂亮亮的,村里人,在有心人的流言里,渐渐的相信了吉雪现在又老又丑的事实。
“可不是,我看呐,人家军官也不是个傻的,听说这些个军官那什么纪律很严格,铁定是为了名声,不得不娶了吉雪这么个二手货,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想什么美事呢,我打,最多半年,吉雪那骚狐狸就要灰溜溜的被人给撵回来,到时候咱们就有好戏看了,哈哈...”嘴里说着吉雪是老女人的这人,看着约有四十几岁,与吉雪像是差了辈,但是她自己却没有发现,反而自信满满的嫌弃别人老...
要知道,吉雪简直是她们这一代女生心中的噩梦。
但不管是仙女还是狐狸精,都是美丽的代表。
关键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家里有钱,还被全家宠着长大,简直把她们这些同龄的女人们,压的抬不起头。
更可气的是,哪怕她什么也不做,但见过吉雪的男人,大大小小的,基本都动了春心。
其中也包括这几个女人们的丈夫,她们对于吉雪的敌意,大部分也正是这个原因。
也幸亏吉雪那女人被人抛弃了后,开始深居简出,这些年几乎没什么人见过她,否则还不知道多少男人要吃了她的勾引。
一想到自家丈夫有可能被吉雪那个狐狸精哄了去,这几个女人嘴里的咒骂就更加恶了起来。
突然,孙来弟眼珠一转,来了个建议:“要不,咱们去看看吉雪吧,这么些年没见了,我还真想见见,曾经的大美人,被人抛弃后人老珠黄,要靠耍赖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多丢人!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去嘲笑嘲笑她,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女人相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瓜子也不磕了,将剩余的往口袋里一揣,然后带着一脸恶意的朝着吉家的方向,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出发了。
至于吉家老太太会不会打骂她们。
怎么可能呢?
她们可是去‘祝福’新人的,又不是闹事,吉家人有什么理由赶她们...
“雪雪啊,还要多久啊,外头马上就开席了,你要跟女婿一起敬酒呢!”吉翠芳如同一阵风一般的刮进了吉雪的房间,那腿脚利索的劲头,哪里有一点点六十几岁老太太的样儿,看着闺女正在对着镜子,往脸上捣鼓这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催促道。
吉雪放下手上的胭脂,扭头看向母亲,笑道:“我早就好了,刚才就是补下妆,您不是说等开席了咱们再出去吗?现在就开始了吗?”
说着吉雪已经缓缓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红色的喜服,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今日结婚,按照吉雪的意思,她更想穿凤冠霞帔,只是了解了这个时代的信息后,才晓得,凤冠霞帔什么的早就不流行了,甚至前些年还属于旧思想,穿了要挨□□...
但是叫她穿那什么婚纱,她也不喜欢。
后来还是从原身的记忆里扒拉出来旗袍这样的好物,便亲自动手做了一件。
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在旗袍的裙摆与领口处绣了牡丹图,尤其裙摆,随着她的起身,大片的牡丹花如同鲜花绽放在身上一般,活灵活现,为本来就漂亮的吉雪,增添了一抹风采,使她整个人娇艳、妩媚的有些不真实起来。
“娘哎!娘的雪雪也太好看了,比那戏文里头仙女下凡还好看,这个叫旗袍的,也好看,你这么一打扮,娘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能生出这么俊的姑娘了...”
吉翠芳喜的是见牙不见眼,往日略显刻薄的老脸此刻笑成了一朵菊花,又自吹自擂了一番后,她才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等待的女婿。
这么一瞅,发现付立诚今天也是格外精神,细细打量才瞧出,女婿不仅将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就连身上的军装也是簇新簇新的,一瞧就知道是为了结婚,特地带过来的。
老太太心中对于女婿就更加满意了,她朝着付立诚招手:“女婿快过来,你们站在一起,给娘瞧瞧,明儿个就要走了,下次见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一辈子没跟女儿分开过的吉翠芳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见到母亲哭,不知是不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还是这两个多月得到了太多美好的亲情,吉雪鼻头也是一酸。
她赶紧从化妆匣子里抽出一方新的帕子,弯腰为老太太擦眼泪:“妈,您别哭啊,我有空就回来看您,我听付...我听立诚说了,现在火车回来只要一天多的时间,很快的,再说想我们了,您就来S市找我们,我跟立诚都盼望着您来呢,是吧?”
说完这话,吉雪看向旁边的男人。
付立诚自然点头,沉声保证:“妈您放心,我有空一定带着雪雪跟意意回来看您们,就算我没空,雪雪想您,我也会安排车,请可靠的人将她送回来。也可以开车接您们过去住,都可以!”
女儿女婿这话到底暖了老太太的心,吉翠芳从女儿手里接过帕子,胡乱的抹了把脸,勉强笑道:“瞧我,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娘就是舍不得,缓缓就成,不过雪雪啊,你可不能任性啊,除非有人陪你,你自己坐车就不要想了,外头多乱啊,娘想你就去看你...”
老太太絮絮叨叨,真不是她夸张,这几年还好一些,前些年,她年轻那会儿,世道乱的很,好看的女人,没人护着,基本就没有好下场的,在这乡下地方,她就见到不少,更何况那火车上什么人都有。
吉翠芳年轻的时候也好看,但是她性格泼辣凶悍,家里爹又将她当成继承香火的指望,护的紧,还在她刚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就给她订了家里有十个儿子的李家。
乡下人团结的很,关键时候,亲家也是很得力的。
自家女儿漂亮的太过了,她有时候真害怕,所以这么些年,外头那些个说闺女黄脸婆什么的,她听着虽生气,却也没有刻意去解释,让他们误会也好,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就连与自己交好的那些人也有默契的帮忙瞒了下来。
谁也不会想到,女儿都已经15岁的吉雪,一个乡下女人,34岁了,还漂亮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今儿个她之所以同意雪雪出去敬酒,也是想着,女婿在,有人护着她了,她的雪雪总算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
一想到这十几年来,闺女几乎足不出户,吉翠芳忍不住又红了眼。
知女莫若母,她家雪雪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哪怕沈文煦那畜生刚离开那两年,雪雪脾气有些不稳定的时候,宁愿将自己憋在家里,也不愿意出门散心招人眼。更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那时候,刚强一辈子的吉翠芳,背地里差点哭瞎了眼。
后头,全家人就更疼她,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她跟前递,就想让她高兴些。
这十几年,最苦的是她家雪雪,如今她总算再次嫁人,还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军官,军人是最可靠的,她相信,她的雪雪定然能被保护的很好,也能过的很幸福。
所以哪怕舍不得闺女离开,她也逼着自己放手,作为母亲,她希望她的雪雪能四处看看。
吉翠芳牵起女儿白嫩的小手,不舍的抚了抚,又拉上女婿的手,将两只手放在一起。
她慈爱的看了女儿几眼,才又看向女婿,殷切叮嘱:“立诚啊,妈求你个事!”
掌心下的柔软丝滑的触感,是付立诚从未体验过的,他的喉结不自觉的快速滑动了几下,有些不知所措。
唯恐力气大些,就捏坏了手心里的柔荑。
听得老太太的话,他立马回神,拧眉道:“妈,您这话严重了,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吉翠芳笑了,看着女婿更加满意:“妈是想跟你道个歉,妈...妈知道,这桩婚事,是咱们硬求过来的,但是妈跟你保证,咱们家的家风很好,团结和睦,不像外头人谣传的那般不堪,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妈也知道你现在事业有成,但是咱们家的雪雪真的很好,既然已经结婚了,妈求你,待雪雪好一些,这些年...这些年这孩子过的太苦了...要是...要是你有空的时候啊,带着她出去看看...”
说着说着,情绪刚稳定下来的老太太忍不住开始哽咽,眼眶更是赤红一片。
吉雪也禁不住的大颗大颗的开始掉眼泪。
付立诚眼神一暗,抬手为妻子擦泪,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老太太继续道:“如果...如果...你们真的相处不来,或者...亲家不喜欢咱们雪雪,也请你不要伤害她,你告诉妈,妈去接她回来...”
“妈!”付立诚长臂一伸,一把将哭成泪人儿的妻子揽进怀中,这是他们第一次这般亲密,此刻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旖旎,有的只是满腔不舍。
所以他难得不礼貌的打断长辈的话,无师自通的一边轻拍妻子纤瘦的后背哄着,一边眼神坚定的看着丈母娘:“妈,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全家都会很喜欢雪雪,决定娶雪雪的前两天,我已经跟父母通过了电话,他们尊重我的选择,还有,您可能对我有误解,如果我不愿意,谁都不能勉强我结婚,但是,只要我选择结婚,自然是奔着过一辈子的,对雪雪跟意意好,是我应尽的责任,所以您千万不要那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倒是我,我虽然38岁了,但是以前没处过对象,对于怎么做好一个丈夫、父亲、女婿,都不擅长,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请您不要嫌我愚笨的提点我...”
付立诚不是个话多的人,应该说,他是个偏沉默的性子,难得说这么多话,只是想叫吉翠芳,这个做母亲的女人放心...
“好!好!好!妈信你!妈信你!你们要好好的,真好!真好!”老太太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喜的有些语无伦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很快,大伯家的小儿子吉俊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奶,外面开席啦,爷叫我催催你们,差不多能敬酒咧!”
这么快?
吉翠芳也顾不得伤感了,赶紧催促女儿:“雪啊,你看看,你那什么妆,要不要再补补,咱们要出去敬酒了,可不能叫人家久等。”
闻言,吉雪赶紧从男人宽阔的胸口处退了出来,顶着一双通红的耳根与脖颈,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对着镜子快速的补了起来,尤其眼睛处,做了重点处理。
也不知怎么回事,与‘陈世美’丈夫成婚那几年,她从未觉得心慌羞赧,现如今一碰上这男人,她就不自在的紧...
确定什么也看不出来后,吉雪甩了甩脑袋,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才又从凳子上起身看着母亲,笑的明媚动人:“娘,我好啦!”
“好!好!好!那妈先出去,你们跟着就来!”吉翠芳笑道。
说完这话,老太太转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她又回头看着一对璧人,笑道:“立诚啊,等下你们出来的时候,你护着点啊,最好能牵着雪雪,雪雪穿着高跟鞋呢!”
说完这话,老太太又欢欢喜喜的走了,留下有些尴尬的吉雪,恨不能钻地洞里去,她妈这也太主动了,古人吉雪表示有些扛不住。
倒是付立诚,经过刚才那短暂的亲密,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般,他主动伸出大手,往吉雪眼前递了递,低沉着嗓音道:“走吧?”
男人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掌心却满是老茧,甚至还有不少伤痕,这样一双手,是征战的军人的手。
他极有耐心,并未催促,只直直的看着他,黝黑的眸底有着叫人安心的力量,默默地等待着妻子的回应。
吉雪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缓缓的抬起手,将白嫩纤细的小手放在男人手中。
男人的大掌立时收起,紧紧的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
付立诚牵着妻子,浑厚的嗓音里不自觉染上柔意:“走吧!”
这个时候办酒席,很少有人去饭店,吉家也是。
不过老太太是个爱面子的,又觉得自家雪雪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与家里人一合计,誓要将这场婚宴办的热闹完美。
不止酒席上的菜色花了大价钱,就连女婿带来的酒水香烟这些个好东西,都大方的拿了出来,门口更是有专门的人给小孩子们发糖,在这样一个年代,绝对算得上豪横了。
要不是吉雪坚决拦着,老太太还打算叫全村的人都来吃席,好让那些个见天蔫酸,躲在背后嘲笑她家雪雪的老娘们儿开开眼。
他们家雪雪就是再嫁人,那也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就这样,最后,宴席也是足足开了二十八桌,好在乡下地方大,也没那么多讲究,东拼西凑借来的桌椅全部摆在院子外的晒谷场上。
这会儿刚刚开席,专门请来的大厨手艺很是不错,来吃席的人一个个的恨不能将脑袋埋进碗里,吃的那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倒是前面几桌,与吉家关系比较紧密的人,趁着吃席的空档,时不时的抬头往院子里瞧,等待着新人出来敬酒。
“雪雪咋还没出来,我给急的。”大姑姑咽下嘴里的食物,再一次看向大门的方向。
“快啦,大姐你别急,咱们家雪雪肯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会出来,哎哟喂,到时候,那些个见不得我们雪雪好的,肯定要嫉妒红了眼!”性格相对爽朗的五姑姑吉盼弟眉开眼笑的说道。
自从那个杀千刀的沈文煦一走了之,她们家乖巧、漂亮、美丽、懂事、温柔、体贴....数不清楚优点的雪雪被村里人糟践成什么样了。
“就是...哎哟,我的心肝哟,咱们雪雪咋越长越好看,越长越年轻了呢!”三姑姑吉喜弟刚要附和五妹的话,就见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侄女,挽着旁边高大俊美的侄女婿的手臂,面带笑容的款款而来。
初夏五月,阳光并不灼人,柔和的如一抹清透的薄纱,笼罩在这对俊男美女身上,为两人增添了抹金边,影影绰绰的,不似凡间人物。
众人在定睛一瞧,只见男人高大颀长,身着笔挺的绿军装,腰间皮带紧束,更显肩宽腿长,比例完美,待走近时,付立诚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俊朗的模样,叫一众大小媳妇们看直了眼。
有些个胆大的妇人更是与好友相互暧昧的挤了挤眼,瞧瞧新郎官那高挺的鼻梁,懂行的表示吉雪有福了...
再将视线移到男人身旁的吉雪身上,饶是同为女人,都忍不住赞叹。
许是常年不出门,原身皮肤白皙,等吉雪来了后,下了功夫保养,将本就不错的皮肤保养的细嫩光滑,如今阳光一照,毫不夸张的说,肌肤与那上好的羊脂白玉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谁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吉雪...
/琼姿花貌,昳丽绝世!
本来还喧闹嘈杂的环境,此时静谧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怔愣的盯着那对璧人,仿似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般...
“...嘶!”
好半晌。
也不知是谁的抽气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在场的亲朋们纷纷回神,眼神热烈的盯着已经开始敬酒的一对新人。
气氛瞬间被点燃,很多人连可口的饭菜也顾不上吃了,伸长脖子看着传说中的黄脸婆吉雪,沸沸扬扬的议论开来:
“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的胡咧咧,吉雪这样叫黄脸婆?”
“是啊,我都有十几年没见到这姑娘了,咋感觉她比从前还要好看咧?”
“还能有谁,那些个见不得吉雪好的呗!”
“...十几年过去了,吉雪比以前更美了,怪不得能嫁军官呢!”
“可不咋的,本来我还觉得吉雪占大便宜了,这么一看,倒是理解那军官为什么愿意了,搁我身上,别说二婚了,十婚我也愿意!”
“呸!就凭你?做梦去吧!”
“......”
村民们嗡嗡嗡的说话声,传进兴冲冲而来的孙来弟几人耳中,只觉的格外刺耳。
本来幸灾乐祸的嘴脸,在吉雪出现的那一刻,碎成了渣渣。
“...怎么会?”打击太大,孙来弟眼神都开始恍惚,口中喃喃,怎么也不相信被她瞧不上的吉雪会以这般惊艳的面孔出现。
与孙来弟一起来的几个女人听到孙来弟的话,一时也沉默了下去。
尤其嘲笑吉雪是老女人的那人,她下意识的抬起干瘦黝黑的手,摸了摸自己皴的跟老树皮般的皮肤,再看向吉雪那身快要反光的白嫩肌肤,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呢?吉雪只比我小2岁,怎么不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老天太不公平了,什么好的都给了这个女人,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