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高俭孝期已满,已可脱去孝服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他和长孙无忌离开墓园,回到长安城中。
高俭回到崇仁里,派家仆将长孙无忌送到永兴里府中。
到了长孙将军府,守门管事见长孙无忌回来,赶忙施礼问安,从高府家仆手中接过行囊,先打发门僮到内院报信,自己提着行囊,跟在长孙无忌身后往内院走。
一路上,下人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两年不见的四郎君,上前施礼问安。
进了二门,采薇已在门口候着,向长孙无忌屈膝礼,从守门管事手中接过行囊和长一同到上房去见高秋娘。
刚走到前厅,就见观音婢掀开门帘从里面跑出来。
长孙无忌蹲下身子,抱起向自己跑过来的观音婢。
观音婢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嫌弃道:“四兄脸上真脏,头上的味真难闻。”
长孙无忌见观音婢嫌弃自己,便撮起嘴,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观音婢抬起右手,用手背在脸上使劲地擦了擦,然后握起小拳头,不停地捶打着长孙无忌的肩膀,口中说道:“四兄真坏,我不和你玩了。”
长孙无忌见她撒娇,便促狭道:“你不是嫌四兄脏吗?我还要再亲一下。”
说完撮起嘴,长孙无忌装出又要亲的样子。
观音婢赶忙身子向后仰着,用手将长孙无忌的脸向外推开。
两人说笑着进了上房,高秋娘和丁娘子正在下棋。
长孙无忌放下观音婢,给高秋娘磕头请安。
站起身后,高秋娘仔细端详着长孙无忌,面前的儿子个子长高了,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一些沉稳。
头发油油的,有点散乱,脸庞显得瘦削,黑黑的好像没有洗干净似的。
但是一双眼睛却越发明亮,发出灼灼的光。
看儿子益发健康成熟,高秋娘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这时观音婢嚷道:“阿娘,四兄可脏,还非要亲我。”
高秋娘呵呵笑道:“阿婢是不是嫌弃四兄了?”
观音婢嘟着小嘴儿道:“嗯。”
高秋娘对长孙无忌道:“快去洗洗吧,你看阿婢都不喜欢了。”
然后,对玉菡道:“你去告诉黄妪,让她们为四郎君沐浴更衣。”
玉菡应诺,便领着长孙无忌来到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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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后的长孙无忌,再次来到上房时,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上去玉树临风,沉稳果毅,双目炯炯。
经过两年的苦读与磨砺,长孙无忌的气质改变了很多,这也许是人们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观音婢笑盈盈地看着长孙无忌,忽然狡黠地冲他一笑,说道:“四兄,你陪我下围棋吧。”
长孙无忌道:“阿婢还会下围棋呀?是练吃子吗?”
观音婢不屑道:“小孩子才练吃子呢,我们下一局,比输赢。”
长孙无忌笑道:“下一局,还要比输赢,是不是要我让你九个子?”
观音婢见长孙无忌瞧不起自己,心中不愤,于是挑衅道:
“谁要你让子,我让你执黑先行。”
长孙无忌哈哈笑道:“语气还不小,下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观音婢不服气道:“你才会哭鼻子,敢不敢和我下一局?”
高秋娘和丁娘子见兄妹两人在逗嘴,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心中想道,看来无忌太轻敌了,说不定要吃亏。
长孙无忌其实不想和观音婢下棋。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刚练了几天吃子,连棋势都不懂,和她下棋纯粹是浪费时间。想不赢她都不行,赢了她吧,她又不高兴。
见观音婢非要下,长孙无忌无奈地看了一眼母亲,高秋娘说道:
“那你就和她下一局吧,只是你要小心一些。”
长孙无忌心道,要我小心一些,难道是要我让着妹妹,不要赢得太多?
观音婢迫不及待地爬上罗汉床,坐在棋盘前,长孙无忌也只好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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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毕竟是兄长,自然不会执黑先行,就让观音婢执黑先下第一手。
一子在手,观音婢的神情忽然沉静下来。
前几手都是占角、布局,下得有模有样。
她两眼注视着棋盘,偶尔抬眼看一下长孙无忌,再也不说一句话。
双方各下有一二十手,长孙无忌发现观音婢好像不喜缠斗。
有两次长孙无忌逼她应战,观音婢都是应上一手,然后改作它投。
长孙无忌仔细看她刚刚落子的地方,竟然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部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