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清心道,也不知马车里是什么人,这天怪热的,连丝风都没有,坐在马车里难道不热吗?
她这边刚念叨完,便听坐在她对面的两名茶客小声嘀咕:“那是不是晏家的马车?”
“是晏家的,你看那车上不是做了标记?是晏家当家人的。”
“晏家二夫人?”
“可不是嘛,晏家只有她……二夫人……唔,那个,喜用男子随从。”
宋真清下山也有数日了,对这个朝代也有了几分了解。
瞧一眼坐在对面的两个茶客,都是年轻人,皆身着粗布衣衫,指甲里还藏着黑色的污垢,看模样打扮像是哪家铺子的伙计,常年混迹市井,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荤素不忌。
“我还听说,她与那……那谁……在马车里……被人听见……”
两人挤眉弄眼,欲说还休,浑然不知这话早落入了对面之人的耳里。
宋真清耳尖,又爱听八卦,对方虽说的隐晦,但她是谁?哪里还不明白那话中的意味。
她抿着唇角笑了笑,只当作听了一则香艳传闻,却根本未曾料到,过不了几日,她会与这晏家有了交集。
宋真清低头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碗中凉茶,清爽甘冽,嗯,这茶寮看着落魄,凉茶倒是好喝。
她一口饮尽碗中茶水,又大声道:“老板,再来一碗。”
豪爽又有些尖利的声音霎时引来几道目光。
今日,宋真清着了一件灰色长袍,宽大的袍子裹着她瘦弱的身躯,头发用钗子簪在头顶看不出长短,一张本来白皙的小脸被灰尘笼罩着,也不见原来清秀的眉眼,乍一看,倒有些男女不分。
看着众人投来的探究视线,宋真清讪讪的,举着茶碗呵呵笑道:“我太渴了。”
呵,众人哪里不知道她渴了,不渴谁来茶寮喝茶啊?
众人在意的是,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要是男人,这小模小样的怎么看都像是哪家楼里的小倌,想到此,有人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又有人打量宋真清,要是个女人的话,看这风尘仆仆,不修样貌又大大咧咧的性子,且还与一个男人同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一时间,就连坐在宋真清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也悄悄挪了挪身子,以期能离宋真清远些。
宋真清向来心思灵敏,哪里猜不到众人的想法?
可笑的是,方才她还听人家的八卦,此时倒成了别人八卦的对象。
明明大家都是身份低微之人,有些人却偏偏觉得自己比人高尚一些,左右瞧别人不起。
宋真清在心中哂笑,人重活一世,自己开心最重要,况且她要是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她就待在清云观好了,还见的什么世面?
她浑不在意,接过茶寮老板递来的茶,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她让老板将水袋装满付了钱,在众人鄙夷与唾弃的眼神下,拉着不明就里的韦无冕扬长而去。
陌路相逢,不必上心。
孰不知,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却有一道正越过她看她旁边的韦无冕。
目光的主人坐在角落里,腰背直挺,窄肩阔胸,黑色的短打下隐约可见精壮的肌肉,这是个练武之人。
宋真清方才若是仔细打量过,必然会觉得这人的长相有几分眼熟,可惜的是,她根本不曾注意过角落。
这人的目光随着宋真清两人的背影追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他才一仰头喝尽了自己碗中的茶水,丢下几个铜板后,提了身旁的包袱朝茶寮后的树林而去。
宋真清饮了凉茶又歇了一口气,心情愉悦,正边走边甩着手上的包袱,哼着小曲朝山路行去。
既然马车都能走的山路,想必并不十分难行。
嘿,等他们再翻过这座山便是南安城了,终于,她终于要到大城市了。
怀着美好的期待,宋真清与韦无冕在正午时分踏上了通向南安城的山路。
若不出意外,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便能到南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