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乔勾唇,哂笑一声,“大人也晓得二婶对木先生生了情意对不对?”
不待宁聿回答,她又道:“晏乔只是敬重木先生,并无其他。”
宁聿想到一种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你杀冯氏,该不会是因为……”
“对,我可以说服自己,她之前与那些男人们只是逢场作戏,可,她这回竟对木先生动了真心,她曾在府中与木先生说,她可以离开晏家,随木先生离开南安城。呵,那怎么行?”
晏乔忽尔展颜笑了,那笑让她不甚出色的容颜平白添了几分妖冶。
只听她道:“我,晏乔依照着她的喜好长大,她让我做的,无论我愿不愿,我都做了,可她此时却想拍拍屁股离开,留我一人在南安城这滩泥沼里挣扎,她问过我的意愿么?她在晏家,我可以为她做一切,她若想离开,那是万万不能的,除了死,她永远不可能离开晏家。”
晏乔话音落下,公堂之上落针可闻,听闻诸人不寒而栗。
晏乔疯了,这是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法。
“七月二十那日,我见木先生上琴课时,有些魂不守舍,我便趁他不备将他塞进袖子里的字条偷了出来,原来是二婶约木先生说有要事相告,我有意阻止木先生赴约,便让绢儿借送琴之机将木先生拖住,却怎料木先生不顾我的吩咐,执意去了布庄与二婶会面。二婶早前对我说起过,若是遇到心仪之人,愿随那人离开晏家,我本以为她说的只是玩笑话,岂料她遇到木先生,倒是真有了这个打算。我一气之下,便尾随木先生出了府。巧的是,刚到布庄附近,我又遇到了百里昊江,我借着与他喝酒的空挡,灌醉了他,乔装一番后通过秦香楼二楼的窗户跳到了布庄后院。”
“你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宁聿极为不解。
“百里昊江与人饮酒时从不带随从,那日,他的随从皆在楼下,且我本就乔装成楼里的小二,即便有人看到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晏乔不屑的看了眼百里昊江,又道:“他哪里会想到,我本就为了利用他,不然我嫌恶他还来不及,岂会与他一起饮酒?”
“你个贱人……”百里昊江阴鸷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晏乔,但晏乔置若罔闻。
“我本来也在狐疑,那房间的门怎未上锁,原来是金大夫早我一步进了二婶房内。”
晏乔聪慧,她早已从金不换的三言两语中得知金不换当时就在冯氏房间,不过她此刻并不纠结此事。
“只当时容不得我多想,如大人所言,我确实从二楼跳到了后院,我习武已有十来年,虽不甚精通,但攀爬跳跃倒是不在话下,我到二婶房中时,木先生已离开,二婶见到我,并未觉得惊讶,我见她脸色绯红,且屋中一股靡靡的味道,便怒从心头起,趁她不备,用她发间的银钗扎了她一下,不错,我早知二婶银钗的秘密,那是她用来对付男人的东西,她到死恐怕也不会料到,我会用那东西来对付她。”
“你怕本官发现端倪,是以便用自己的银钗代替了冯氏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明,晏乔为何会将冯氏的银钗拿走。
“那倒不是,我当时只是想将二婶的银钗留着做个念想罢了,”晏乔笑了笑道。
“匕首呢?你准备的?”
“是,”晏乔耸耸肩,“不过不是那日带过去的,而是我许久以前便藏在了后院的,大人别误会,我之所以藏把匕首在后院,从前并不是为了要杀二婶。”
“那你用来做甚?”
“当然是为了杀别的男人了,”晏乔叹息了一声道:“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来杀她。”
“所以在你杀了冯氏后,又特意卷走了冯氏的首饰,让人误以为冯氏被劫财劫色?”
“算是吧,等我回到秦香楼,百里昊江还未醒来,趁着那会功夫,我在门后窥伺,正巧看到有个醉汉路过,我便寻机扶他进了那间房,虽说杀人偿命,但那时我还不想死,我只得为自己找个替死鬼。后面的事,确实如我所料,那醉汉被大人关进了大牢。只不过…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大人还是技高一筹啊。”
晏乔摊摊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有道是人心最不可测,而晏乔的心思却是令常人难以度量。
说她疯吧,她却时时刻刻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样才能掩饰自己所犯下的罪恶,说她冷静吧,她又会做出在冯氏棺木上刻铭文这种蠢事。
案件至此,也算真相大白,可怜无辜被卷进此案的阿二,白白坐了好几日大牢。
宋真清唏嘘,正想着等阿二出来后,可得好好将阿二数落一番,看他以后还贪嘴喝酒不?
却听宁聿惊堂木猛的拍起,厉声叱喝:“犯人晏乔,其罪可诛,其情亦不可悯,你可知罪?”
“大人,我认罪,”晏乔应的爽快,那份爽快里还夹杂了几分释然。
然就在众人以为此案将结之时,却无人预料到晏乔忽然动了动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百里昊江。
“啊……”
戛然而止的惊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叫声过后,公堂之上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