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苓茴说好,陪她出去打车,看她上了车才回病房。
在床边坐了会,白述年还没醒。
她想起被砸坏的吉他,离开医院前她拿给喻初了,喻初应该帮她放在病房里。
她起身去找,在病床里面的墙边找到。
老旧的吉他,原先就有裂缝,白述年那一下砸下去,直接三分五裂。她把碎块拿出来,拾掉上面的枯燥,摆在地上拼回去。
轮廓拼回去了,但中间还是留有缝隙。她把碎块拿下来,重新放回袋子里。
回到病床旁,又坐了一会,许苓茴看见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有些脏,去洗手间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擦起手。她擦得细致,指甲缝里沾着的泥土,也一点一点抠出来。
擦到拇指时,瞧见被撕开一半的指甲,血结成块,黏在裂缝间。她眼眶一热,把他的手放进水里,洗掉血块。
洗干净后,她和护士借了指甲钳,小心剪去裂开的指甲。
不知是不是她碰到了疼处,白述年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她欣喜地丢开指甲钳,连声叫他。
白述年右眼贴着纱布,视线范围变窄,有些不习惯,但他能清楚看见眼前高兴的人,轻轻笑了,“嗯,睡醒了。”
他撑着床铺要坐起来,许苓茴帮忙扶着,把枕头竖起,“慢点。”
白述年靠上去,眨眼时眼睛被纱布阻着,格外不舒服,他举起手,还没摸到,就被许苓茴攥住。
许苓茴语气紧张,“别瞎摸,眼睛伤着呢。”
白述年把手收回去,“伤哪了?”
“眼皮,伤口不长,但有点深,医生给缝了针。”
“对视力没什么影响吧?”
许苓茴心里咯噔一下,“医生说要等检查之后才知道。”
“好。”
“饿不饿,先吃饭吧。”
白述年瞥到熟悉的保温盒,“你去过我家了?没告诉我妈吧?”
许苓茴把桌子支起来,将保温盒拆开放上去,“没有,我和阿姨说你被叫去帮忙了。”
“嗯,我过会打个电话回去。”
许苓茴坐回椅子上,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纹路看。
睡到现在,白述年早饿了,动作很快。余光瞥见一旁安静的人,问:“你吃过了吗?”
“我吃了。”
菜盘见底,白述年放下筷子,许苓茴站起来收拾。
白述年要帮忙,被许苓茴按住手,让他坐好。
病房里有一个很小的洗手间,许苓茴把东西收进去洗干净,拿出来放到桌上,看见盒身淌着水,她又抽了纸巾去擦。
擦完看见桌子上溅了几滴汤汁,她又去擦桌子。
白述年靠在床前,看着忙碌的人,自他醒来,她没正眼瞧他一眼。
“许苓茴,你怎么了?”
许苓茴擦拭桌子的动作顿住,垂着眼眸,随即砸落一颗水珠。
她等着他醒来,可他醒来后,她却不敢面对他。她怕从他眼里看到后悔和怨恨。可他没有,这让她更愧疚。
没有第一次看她哭时的惊慌,但见到她的眼泪,白述年还是心乱,“哭什么?”
“白述年,对不起。”
“从前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对不起。这次害你受伤,还了弄坏叔叔留给你的吉他,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太少了。可除了对不起,她什么也没法给。
白述年抽了张纸巾,慢慢塞进她贴在桌上的尾指下,“从前那些事的道歉我接受,但你帮我补习,还说高考会帮我提分,我相信,所以扯平了。至于这次,不是你的错。”
“可我没用。”她略微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他们说我年纪小,说我因为压力大产生幻觉,说我诬陷他,我妈不信我,警察也不信我。我帮不了自己,还害了你。”
“我信你。”白述年握住她的手肘,让她手中的纸巾够到她的眼睛,“许苓茴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
许苓茴用纸巾蹭掉眼泪,视线清晰后瞧见白述年说这话时,独眼里透出的坚定。
十八年来,她虽然拥有外公对她的疼爱,喻初对她的宠爱,但她依旧渴望林微能从她对爱情的执着中,分出一些爱护给她。
而她渴望的爱,与在这一刻白述年给予她的信任相比,渺小极了。
许苓茴没有应声,白述年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但苓茴,十八岁的年纪,很多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们很难反抗,但不意味着一辈子反抗不了。所以现在,你只有一个任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等到自己变强大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掷地有声时,那些曾经低头俯视你的人,都不得不抬头仰望你。到那时,我们心有余,力也足。”
“懂了吗?”
“可你呢?你不后悔吗,如果没有遇上我,你应该生活得很平静。”
“如果能决定遇上什么人,不遇上什么人,那人生就不是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