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龙王敖顺与泓峥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危险前兆,只是他们也不清楚,那只迦楼罗会从哪处翻云覆雨,搅乱天地。
这日傍晚,沽儿正要与圆圆头对头歇下,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女孩唤道,“是谁呀?”
“沽儿,是我”
竟然是方大哥,还没等女孩继续询问,门外又传来村长的声音。
“沽儿,你穿好衣服,我找你有些事情”
女孩很是好奇,她应了一声,快速穿好裙衫,推推小兔子精,告诉她自己要出去一趟。
圆圆在被窝里睡得东倒西歪,嘴里还不停嘟囔今后不许用山货野果抵账,沽儿摇头轻笑,替她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沽儿走出房门,跟着村长一起回了他的竹屋,一路上无风无月,黑暗中只有春从手中的轻纱灯笼,照亮寸余。
那灯笼呈八角形,罩着彩绘绢纱,里面则是一群上下翻飞的萤火虫。她很佩服村长的手艺,她那师兄祀太也是一般的好技艺,他们两个要是见面了,定能成为志趣相投的好友。
女孩此时惬意轻松,而春从却一脸忧郁,他提着灯笼走在前方,脚步格外沉缓。他真的要看吗?要看见他与绒夏的未来
他们走进竹屋,在门口,春从将灯笼里的萤火虫放归天空,他于昏暗中走向桌旁,点亮一盏油灯。
他的郁色,女孩全都看见了,她担忧地走过去,望着沉默的村长,欲言又止。
春从与沽儿面对面坐下,但一时两厢无言,只是默默坐着,女孩耐心地等待着,半晌过后,他才终是开口。
“沽儿,我要取你的血一用”
女孩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想起过往,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刚来村子时,方大哥和泓峥都取过她的血。
沽儿不解地问道,“方大哥,我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何种精怪了,你还要拿来做什么呢?”
难道她的血还有别的用途?
春从道出实情,他与泓峥一直隐瞒,女孩的血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沽儿听了大为震惊,她一向认为自己无甚灵法,这么看来她还是有些修为傍身的。
“没问题!”
女孩大方地表示,村长可以随意来取,不过她又好奇起来,他想看见什么样的未来呢?或者说是与谁的未来?
春从颔首道谢,可脸色依然沉郁,他缓缓执起她的手,并拢两指轻轻一划,一道血线须臾间渗出,在女孩白皙的掌心中格外显眼,他沾取些许,送入口中。
苦意瞬间充盈,即刻侵入四肢百骸,春从的心胸也剧烈鼓噪着,他压制自己显出原身的冲动,在脑海中不断回想绒夏,他反复念诵着,他想要看见的命途。
画面由混沌转为清晰,岽中城内,绒夏的家中,他与她并肩站立,前方一位病容满满的中年男人,绒夏唤他父亲,那人的眼珠浑浊如死物,他定定地看着,忽然伸手探向自己的眼睛,收紧一抠,瞬间血色满目,剧痛直冲脑髓。
他,他将自己的眼睛取下一只,献给了绒夏的父亲
虽然只是幻象,可那疼痛感太过真切,春从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手放于膝上,不住攥紧又松开。
沽儿被吓到了,她摇动村长,一脸担忧,她想起来了,之前也是这样,他们饮下她的血,俱是神情痛苦,一脸铁青。
春从额角青筋暴起,这血的力量不是他可以承受的,可他还想继续看下去,所以之后呢?他献出一只眼睛,就能换来与绒夏的长相厮守吗?
“唔!”
随着一声闷哼,春从终是忍耐不住痛楚,将嘴中残留的鲜血尽数吐出,这才缓解些许,他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攥紧手掌,极是不甘,他最终也没看见,他与绒夏最后的结局。
女孩连忙倒上一杯茶水递给村长,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难受,她想帮他顺顺气,可刚一动作,就被春从一把拉住。
“绒夏”
他定定地望着她,却叫着另一个名字。
“方大哥,我不是你的绒夏,我是沽儿呀?”
可春从却置若罔闻,他眸光在一豆昏黄的灯火中,荡漾着意味不明的波澜,他将沽儿圈在怀中,忽然俯身压了下去。
女孩堪堪躲过,使他只是亲在了她的脸颊上,她极力挣扎,一边推拒着,一边高声呼唤。
“方大哥!村长!我是沽儿呀,你究竟怎么了?”
她左右躲闪着,可春从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轻吻她的耳廓脖颈,女孩无法,只好狠下心点了他的穴道。
刺痛袭来,让春从瞬间清醒,他一把推开女孩,倒退数步,沽儿看他额角布满汗水,不由担心地向前两步,却被他厉声喝住。
“沽儿,原谅我刚刚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可是方大哥你”女孩见他如此反常,怎能不管不顾地离开。
“快走!!!”
春从大喝一声,沽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只好忐忑地关上屋门,跑走了。
泓峥说的没错,沽儿的血果然会引动欲念,他在意识迷蒙中把她当成了绒夏,竟然肆意轻薄起来,春从无法原谅自己,揪紧胸口,愧疚不已。
许久过后,那血的影响才渐渐消退,春从怔怔地睁着眼眸,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