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混沌世界,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祀太既觉得自己仿佛行过了万里路,又不禁怀疑他只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但是,这又有何区别呢?
他身死形灭,如今虽胜义谛仍在,但此间并无出路,他想来会在这里徘徊至永久。
呵,对于他来说,此地比之无间地狱还来得折磨,那等油浸火烹、剥皮拔舌的炼狱刑罚他还能研究出个花样来,胜过这一无所有的境地百倍。
他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一颗无以复加的探究之心并不甘寂寞的魂灵。
“嘶!”
祀太想着想着,却突然感觉到周身疼痛难忍起来,可这不对呀,他肉身早已被北祚大圣雷罡击碎成无数片,此时的疼痛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残留的幻痛?
他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对那道天雷心有余悸,那该死的泓峥,真想让他也亲身尝试一下,那种无法言说的极端痛苦。
一边抱怨,祀太一边环顾四周,他恰似只剩下一双眼睛,只能上下左右地瞧,不过这里无甚差别,都是一般的空无一物。
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他心累到想要尝试着闭上这双“眼睛”时,不远处,却出现了变化。
仿佛拨云见日,那处的混沌之气散开来,祀太惊喜万分,立时“奔”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哦,原来是走马灯呀
他生前的一幕幕正在那处虚空中上演,这倒无甚稀奇的,不过聊胜于无,他便认真看了起来。
近千年的生命长卷一一掠过,他出生在荒郊野岭,不知父母,没有手足,他侥幸没被野兽吃掉,自己挣扎着摆脱了卵壳,浑身沾满粘液,湿漉漉的第一次扬起蛇首,看向那普照大地的太阳。
他是一条蟒蛇,没有手脚,靠腹部贴地在世间蜿蜒前行。
如此过了八十余年,或许是上天眷顾,机缘巧合,不过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天资聪颖,总之不到百年他便幻化出人形,成了名副其实的蛇妖。
彼时的他很是年轻,人形也是一个半大少年,他天生地养,无甚品德节操,又有一副十足的好奇心,所以所到之处无不被他搅得鸡犬不宁。
直到某年某月某日,他来到了折华山。
这蛇妖少年素喜玩乐,刚刚从麻多的赫嘉城归来,他早已习惯了人世的喧嚣繁华,他尝遍凡人的美食,领略了各种奇巧游艺,混入街巷瓦舍,玩的不亦乐乎,不过没过多久,他便生出些索然无味出来,他心浮气躁,对任何事物都只有半刻的兴趣,所以当发现再无新鲜事时,他便施施然潜回了妖界。
在麻多,人与妖的界限并不泾渭分明,这蛇妖少年所谓的妖界,不过是比较偏僻的山野之地而已,他又化为蟒蛇,在草丛中穿梭往复,所到之处,不时捕获些大小野兽,他蟒口大张,便能一口吞掉。
嗯年轻蛇妖品咂着,还是野物比较好吃,凡人做的东西太过繁琐,失了本味,尝尝鲜还可以,却并不适宜多食。
他继续走着,终是来到了折华山。此处崇山峻岭,千崖竞秀,满眼皆是葱茏翠玉,此山在麻多甚是有名,乃是一条上古大蛇的封地,他一路走来,向遇到的妖兽们打听消息,他们说那大蛇是一条独一无二的双头委蛇,他与一只稚鸡精结为夫妇,共同居住于此。
蛇他也是蛇,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会不会欢迎他,小蛇妖毫无畏惧之心,他沿着上山的小径,迅速消失在森林中。
没过几日,委蛇筠便知道了这位不速之客,一是那小蛇通体白亮,闪烁异彩,过于罕见显眼,二是他进入山后,最爱凑热闹,几乎哪处都有他的身影,那蛇东游西逛,对于法力高强的妖兽,他撩完闲就跑,而对于不如他的,不是立时吃掉,就是折磨戏耍一番,在行吞吃。
总之,是个很残忍讨厌的麻烦小妖。
“呜呜呜,筠,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委蛇面前站着一个啜泣不休的男子,他是燕子们的首领,自从那蛇妖少年来到折华山,他们燕子一族算是遭了大灾,那蛇妖最喜欢吃燕子,算上今日,已捕获了近百只,虽然都是些没成精的,但那少年功法进步神速,他这只最厉害的燕子精眼看就要打不过他了,所以才不得不找上一山之主,求他解救。
“那小蛇现在何处?我们这就去会会他”
委蛇立时便要出门寻那始作俑者,他的妻子则从内室出来,也想去看看。
“姚,这等小事我来就行,你好好在家休息”
他的妻子姚刚刚生产,一窝数枚卵胎,只有一枚尚有活力,那个仍在卵中的小生命极是不老实,总是趁他们夫妻俩不注意,顺着山路滚到海边去,姚每日担惊受怕,一刻都不敢放松,紧张地看护着这个仅存的孩子。
委蛇好生劝下妻子,他知道她的担忧,折华山中,他是立了规矩的,不可随意杀生,姚也是怕那个新来的蛇妖凑巧看见他们偷跑出来的孩子,会一口吞吃掉,那便追悔莫及了。
唉,看来还是赶走那小蛇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