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便把出逃的计划和盘托出,然后静等容王点头同意。
一时间无人说话,殷棠之定定注视着他与太傅交握在一起的手,明吉修的手掌宽大温厚,曾经给年幼的他带来了许多慰藉。
从前,他自以为太傅对他是特别的,即使殷丹齐才是太傅最得意的学生,但是碍于其东宫太子的身份,明吉修多是恪守臣下之礼,并不如何亲近,可是对他,却是格外不同。
太傅会手把手指导他习字,也会在独处时摸摸他的头顶以示表扬,许是日复一日闻着太傅身上的松香味,让他产生了错觉,他愈发深陷在这份迷恋中无法自拔,亲情的缺失,让他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手,逐渐蒙蔽了自己的心。
他固执地将那些行为赋予上特殊的意义,然后刻意忽略掉显露真相的另一部分。
可是越长大,他越无法说服自己,太傅看他的眼神饱含同情与怜悯,他只是略微扮演了父与兄的角色,给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点安慰。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从来就不是什么情与爱。
彼时的他还能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太傅永远站在他身边就好,可是如今看来,他似乎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了,太傅说会保护他,可他却觉得自己被实实在在地抛弃了,他即将被放逐海外,然后抱着幻觉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清楚得很,那样的他不过是一枚时不时拿来威胁皇叔的棋子,他此生还能回到故土吗?料想是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迎接他的只有三种结局,一是成日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地庸碌一生;二是失去利用价值被彻底放弃,然后被明氏一族交出来献祭;三嘛,当然是被皇叔找到,到那时他恐怕只剩死路一条了。
明太傅的隐忍抱负他不想参与,因为他相信皇叔会是个好皇帝,繁华盛世中,他们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此时若不尽力拼杀一番,将来大局已定就为时晚矣了。
他不甘心,他绝不出逃,即使认输,也要堂堂正正地认输,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历颂!
于是,殷棠之如是道,“太傅,我哪也不去。”
“棠之!”明吉修望着容王决不妥协,坚定无比的眼神,瞬间激动起来,“你不要这样任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逞一时的意气,我们将来”
“太傅,没有那样的将来!”
“你!”
被如此打断,明吉修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学生竟会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与他作对,殷棠之说哪也不去,究竟是想干什么?!
“棠之,你为何选择坐以待毙?”
“太傅,我没有坐以待毙,我还有岽中城,有贺将军和二十万大军!”
明吉修喉结上下耸动,决定沉住气再解释一番,“殿下,岽中城确实是我们的筹码,殷秀别当了皇帝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那里会变成我们的据点,只待日后”
“呵!”
殷棠之冷笑一声,他听够了这些缥缈奢望之言,他尚且不想明说,给太傅留些余地,可他心里清楚得很,明太傅大概是已经为了全族的利益向华王低头妥协了,此番言之凿凿,不过是心有不甘而已。
明吉修首先姓明,然后才是他的太傅。
“太傅,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要与皇叔较量到底。”
“殿下你还认不清形势吗?今时今日你赢不了他的!”
“那就认输,生死由命”
明吉修听到这里,已是勃然大怒,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学生,厉声质问,“棠之,这皇位你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我尽力了,若天命如此,我接受”
此话在明吉修听来,着实可笑儿戏得很,他愈发对殷棠之感到失望,争夺皇位岂是什么你来我往的游戏?他这学生如此不听劝导,如此草率任性行事,将皇位轻易拱让出去,那他之前为何
某太傅终是忍无可忍,脱口而出道,“你那你为何要杀了太子?”
不是为了皇位,又作何要对亲哥哥痛下杀手?
听到如此诘问,容王瞬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太傅,原来你以为我杀了殷丹齐是为了皇位呀?”
明吉修怔住了,他一直有此疑问,可除了谋夺皇位这一条,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望着太傅一脸犹疑不定,殷棠之很快道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