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委蛇甚感欣慰,阿容确实已经脱胎换骨,重塑了身与貌,那孩子现下不着寸缕,他尚且非礼勿视,不多看一眼,祀太能有这份觉悟,对比过去种种,实在难能可贵。
“祀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到师父的表扬,某白龙却问心有愧,他只是不再随心所欲,设身处地替那人着想了一回。
这是阿容的新生,他怎能不知分寸,轻浮行事,师父教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尊重并爱护女子。
可恰在此时,令一众没想到的是,一向端方自重的泓峥却不知为何站起了身,好似要朝某人而去。
“诶泓峥!你过去作甚?”
泓峥自然不理会祀太,他很快站定,却仍是看向前方,其余几位不明所以,沽儿更是急促地呼唤神龙,想要回那支笔,继续画符。
好在他很快转身归来,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他终是将那支笔还给了沽儿,虽然眼中仍带着些许不情愿,可还是同意了女孩继续画符,助那殷棠之一臂之力。
“沽儿,你还能坚持吗?”
“我可以的!”
沽儿又朝向师父与师兄重复一遍,他们无不动容,皆坐在女孩身边,支持她、鼓励她。
她缓缓展开新的符纸,握紧笔杆,开始绘制最后一张符箓,泓峥轻轻环着她,不时为其擦去额角的汗珠,眼中盛满心疼,极是不忍看到他的小东西如此受累。
他本来是不同意的,即使强行带走沽儿也在所不惜,可他刚要付之于行动,却接收到了一股源源不断的思潮。
那是属于殷棠之的,他本无意窥探,却因那人的情绪过于强烈,仿若敲击着脑海般让他不得已探查一番。
泓峥就这样知晓了阿容心底最深的秘密,正是看到了殷丹齐曾经做过的枉为人伦的龌龊事,才让他转变了想法。
某条龙不自觉踏前几步,默默凝望着屏风,却在看见那人的脸时,瞬息间移开了视线。
他很有分寸,那殷棠之已经变成了女子,他怎会多看一眼。
泓峥皱眉思索着,头一次关心起一个凡人,只因那人遭受过无法想象的磨难,他既然看见了,便无法铁石心肠、袖手旁观。
想那凡人真是难以定义,最讲究礼法纲常的是他们,最不遵守的亦是他们,那历颂的皇帝皇后只因无稽之谈就对亲生子如此冷漠刻薄,还有那殷丹齐,作为殷棠之的同胞兄弟,竟然丧尽天良到对亲兄弟肆意凌/辱,简直无耻至极,身行极恶,下辈子必将堕入畜生道。
思及此种种,泓峥心生同情,愈发不忍,想来之前也是,他与沽儿在墨涂县替这位小王爷治病,于某夜,亦是他无意间看到了梳着女子发式的殷棠之,才有了后续的诸多发展。
看来他与这位确实有点缘分,知其苦难困扰,总要相助一番才好。
这便是泓峥改变想法的因由所在,至此,诊室中的一众都在默默期盼,这最后的时刻能够平安顺利度过。
可是好事多磨,沽儿这边首先出了状况。
时辰只差半刻,大荒落便要过去了,女孩一直凝神聚气,认真画符,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是最后几笔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出来。
那支笔仿佛吸收不到她的精血了,下笔处只有浅浅的水痕,却不见印记。
怎么回事?为何画不出来?
沽儿越发焦躁,紧紧握住笔杆,不停重复描画,可她笔下依旧不见任何痕迹,她终是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再画下去,符纸就要被她戳破了。
“委蛇老师”
女孩抬起头急切地求助师父,可上古大蛇也别无他法,他遗憾地摇头道,“沽儿,你的精血炼化不出来了,不可强行为之,若执意妄动会有性命之忧的!”
“可是,可是就差这么一点了”
沽儿万般不甘心,擎着符箓求师父想想办法,可委蛇只是叹气,他当然也想将此事做到完满,可是凡事都有限度,女孩若有性命之忧他是绝对不同意继续下去的。
祀太默默打量这张符箓,亦是心生遗憾,不过此符也并非不可用,尚未描绘下来的部分并不算太重要,于是他立即请示师父。
“时辰眼看就要到了,此符尚可一用,您看”
委蛇捋着胡须,点点头同意了,“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沽儿眼见师兄要将符箓拿走,却忽然一掌将符纸拍在了案上,其他三位皆是一惊,没想到女孩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我再试试,就试一下”
女孩喃喃自语,说什么都要再做一回努力,有瑕疵的符箓必定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身为医者,明知如此,却不竭尽所能,她良心难安。
可惜事与愿违,她执着笔依旧划不出一道痕迹,而且很快,她自觉鼻端似有热流涌出,一旁的泓峥眼疾手快,及时将她上身后仰,这才避免了鼻血滴落在符纸上。
这突发情况搅得一众手忙脚乱,上古大蛇这回说什么都不允了,符箓径直飘飞起来,随着他一道转向屏风后。
这一边,泓峥与祀太一齐呼唤女孩,某白龙想点上止血的穴/道,却又想起师父说不可引发外力干扰,一时间束手束脚,手掌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愈发焦躁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