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师长脸上一阵青白,慌忙从怀中翻了翻名册,“你……哦!你是洞庭湖水候的大公子温廷啊!”放下名册,强行挤了个恭敬的笑容道,“您父亲水候大人早就与我们打好招呼,让我们多多照顾你。喏!这排便是南方学子的住所,按规定两人一院,每栋小院彼此相邻。温廷,最外面这间是单独给你留的,最宽敞!离课堂区域也近!省的你走远路。”
温廷甩着袖子,也不听接引师长说完,拉着一张长脸就飘进了院子。
剩下接引师长和八个南方学子,还在门外面面相觑。
接引师长仰着脖子朝里面喊道,“公子,您若是与水候大人写信之类的,请转达大人,让他放心!我们会尽力照顾好——”
“砰!”院门瞬间重重关上了。
“你——”接引师长艰难地低声吐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面色乌青地瞧向青黑院门。
他强打精神,“来!大家跟我继续往前。”
“珑栀,玲英,你们俩合住这间院子。”
“继续往前,朝苏,暮折,你们俩正好一个仙门出来的,你俩住第三间。”
“梨莘,你住第四间;破柳、扶云,你二人彼此相熟,就住第五间。”
梨莘拉着夜心的手,“师长,就我一个人?我与夜心老家就隔了一座山,大抵也算一个地方来的,我们俩又认识,能不能改让我俩住一个院子呢?”
夜心也很想与梨莘一起住,彼此相熟,还一起长大,在这偌大的羽林仙学太不容易。
接引师长擦了擦额间的汗,手上飞快地又翻出了名册,“梨莘仙子,这分宿是按照各人修为来分的。这位夜心仙子,他的仙资还排在后面。”
“什么按照修为分?你刚刚不就给名家子弟开了后门么?”梨莘一句不饶一句。
“你是说刚才温廷啊!洞庭湖水候是特别交代过,让我们照应一些;但是他的仙资确实不错,是你们九个人,或者这么说——在整个这一批学子当中,都算是拔尖的。他分最好最近的一间,并无问题。”
夜心本有些失落,但瞧梨莘细眉微蹙,又撸起袖子叉起腰来,怕是要和这位接引师长争辩个天昏地暗,不争出个是非黑白来绝不罢休。
夜心连忙拍拍她,“不妨事的梨莘!我们听师长安排吧!再说我们都在一排院子中,彼此多串门就行啦!”
梨莘气鼓鼓地点点头,下了长云,进了自己的院子。
果不其然,夜心被单独扔在最后一处院子里。
说是最后一处,其实不恰当。
这一排连绵的院子一共五间,第六间与第五间之间隔了一条宽河,需要跨过一段长长的云桥,才能过去。
然而接引师长却将夜心在第五间院子旁往西北角引去。这院墙后面还有一条隐蔽的云路,走了约数百步,隐在高墙繁树之下,还有两间破旧不堪的院落。
再往前百步左右,便是羽林仙学的外墙了。
师长指着就近的一间,“夜心仙子,这里便是了。”
夜心瞧着树木杂乱,满院荒草,颇有些沮丧,“师长,这里会不会太偏了?看起来比她们的也陈旧许多……”
那师长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赶紧又翻了翻名册,搔了搔头,“名册上确实是这样分的……况且,如若仙子单独住在云桥那头,颇不方便。至少目前,你和另外八个人,都在河这侧啊!有事集合之类的也便利些!”
“……你这名册是谁分配的啊?”
“甫璋监院刚分的。”
“……”
夜心做了好一番心里安慰,“那只能如此了,多谢师长!劳烦师长引领,快请回吧!”
辞别了接引师长,夜心鼓着勇气推开院门,院内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铺面而来。
仿佛是臭靴子,又好像是烧糊了的鱼。因院中花树繁多,用了许多仙土,长久无人打理,这土失了水气,化作一片尘,在院内空中飞扬。
呛得夜心连连咳嗽。
“好歹,有这么多没见过的仙花,还有这几株繁树。梨莘那排院子,都摆着精致小巧的盆栽。我这院子也算是独一份的粗犷了!真……挺好的!”夜心努力找了找它的优点,“南疆海的仙府小院儿,几十株凌夜树,都被我照料得墨中透亮;更别说这小小院落了,整饬一番,料想也是不难!”
夜心自言自语完,狠狠点了点头,寻了个还算平整的矮脚桌子,吹了吹灰便放下包袱。又从中取出两块备好的小抹布,“现在就动起来!”
反正今日刚刚报道,今日学子是不用集中的,夜心一头扎进院子开忙。
暮时,日头还浮在云海之上,像个咸蛋黄似的。
接引师长又出现在门口,来通知了一番明日课程,给夜心送来两床被子。
彼时夜心正撸着袖子,手在脏水中挤抹布,见着接引师长忙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汗,高兴地挥手:“师长,两床被子?这下就算下雨也不愁了。哦……我忘了,这是天上,不是我们南疆海,不会下雨……”
接引师长麻利地将被子放在她擦得锃亮的矮脚桌子上,满意地点点头,“可不一定哟,赤松子负责天宫布雨,他一时喝多了高兴起来,便也会给羽林仙学上空洒上一尾巴……对了,你一直在此忙碌么?梨莘仙子方才找你,我告知了你的住处,她同其他学子游玩去了,说晚些来找你。”
“谢谢师长告知,不妨事,第一日学子们总归是好奇兴奋的。”
“对了,这些是课业用到的书籍,也给你放桌上了,明日正式开课,别忘了带。”
“嗯,我也擦洗得差不多了,等会就来收拾。”
接引师长从院中出来,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讶异地暗道,“这位夜心仙子特别的很,来时说不出的失望,别人放下行礼便出去游玩了,她却花了大半天蹲在院子里干活,这会子还收拾得有模有样!干得比他人累,反而乐呵乐呵的。奇怪,奇怪。”
夜心终于倒掉最后一桶脏水,将两块已经成功从小白抹布转变成了小灰抹布挂上了晒绳。她赶紧寻了张椅子坐下,腰酸得直不起来。
梨莘还没来找她,许是新鲜,逛得远了些。夜心本也很有兴致,但是今日却是累得半步也不想走了。
捧起书来,正好趁这个时候提前预习下明日的课业。
隔壁忽然传来一串低沉的急咳,接着“砰”得一声,什么东西翻了?接着,好像有水流出来了。
咕嘟咕嘟,哗啦哗啦……
夜心一凛,隔壁还住着个人?听声音还是男子啊!
她推开院门,顺手抄了靠在门口的扫把,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
隔壁院门虚掩着,她矮下身子,握紧扫把,偷偷扒着门缝往里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