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蘸难得严肃,“这法子既能让你遵循天君旨意,安稳参加花画大赛;又能解了沉秋困局。”
紫虚不以为意,“说来听听。”
柳蘸神神秘秘掩面小声道,“其实,只要让夜心仙子去参加花画大赛即可。你事先与司礼监吩咐好,将苍穹刃藏在一不起眼处。将地点告诉沉秋时,便模棱两可一些。但要把确切方位告诉夜心仙子,待她取出苍穹刃,便大功告成!一来你也告诉了沉秋藏宝所在,不算违背天君旨意,她自己找不着与你无尤;另外,只要不是沉秋拿到苍穹刃,你便可解了逼婚危机。”
紫虚面色凝重,手中一杯茶久久不饮,“此法会将她推入风口浪尖,我不能这么做。”
他目色中俱是坚决之意,“夜心此时出现在天宫诸神前,只会有无尽的危险!”
柳蘸耸了耸肩,“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紫虚转动着茶杯,扫了一眼桌上还被封着口已经醒来的小云人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两个,“我有么?”
那两个小云人儿,非常有眼色地立即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末了,两个小人儿对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紫虚略略一笑,不再说话,兀自饮着茶。
隔壁突然传来爬墙的声音,“吱嘎,吱嘎……”不断,想来爬墙这人已经懒到不想再走两步绕到院前,改从不稳的梯子上探个头即可。
“阿檀,你回来了么?”
柳蘸立即识趣地匆匆划出虚空,灵光闪现之际便离开了。紫虚一挥手,抹去桌椅上的茶盏痕迹,回到房中,伸手消了结界。
咦?有一丝光亮!阿檀回来了?
夜心已经爬到了墙头高处,便直接想翻过去往下。
但来时,尚有梯子能助她攀爬,下来可怎么办呢?
她坐在墙头,往后回不去,向前也不敢跳。
她鼓起勇气,挑了个最妥帖的角度,改为扒着墙头,背身向下探,这样也许能减少掉下来的可能性。
未想到手臂始终没有力气,一松手,自己便仰面倒了下来!
嗯?摔下来了,却一点都不痛?
身下有个声音,在耳边沉沉道,“不错,几天未见,你好像颇长了些斤两。”
夜心愧疚转头,原来倒在阿檀怀中。
他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绵细悠长,他只拿了冰凉的神色瞧她,“再躺下去,我伤口要裂了。”
夜心赶紧起身,将他扶起来坐下。
翻墙时看到光亮,刚燃起了一股无名火,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瞧着阿檀脸上沁出的细密汗,夜心不免心疼自责。
“对不起……你伤口如何?需不需要换药?”夜心有些惊慌。
问还是要问的。
“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又去办差了么?”夜心颇为生气地质询。
他目色略黯,一向冷峻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戚然,他遇到什么事了么?
“我不是说过,你不好好养伤,便不要回来么?”夜心本不想在此时责备他,但一见他这不解释的样子,总教她气不打一处来,“我瞧瞧伤口裂了么……裂了也活该!”
紫虚坐近了些,修长的凤目直视着她,她被这灼热的眼神逼得低下头去,颊上升起一丝热气。
“夜心,这几日……你可曾想我?”他一向稳重的话音之中,此刻却有些滚烫。
周围似乎涌动起炽热的浪,夜心晃得后退了一些,不知如何作答。
想……他……么?自己天天盼念着、挂念着,还留下这群小云人儿在墙头,在院子中给自己报信。
这样说来,她大抵是想的,而且是盼念的,是辗转反侧,是魂牵梦萦的。
自甫淩山一面之后,眼前这连来路都不甚清楚、丰神俊朗的傻小子,凭什么日日牵动她的心!
可他连身上的伤势原因,都不曾向她提起过。
只知道他那双时刻微红疲累的眼睛,还有他那似乎总是很凶险,容易丢命的差事……对他的了解,似乎仅止于此。
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滚烫,但此刻满腹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尴尬笑道,“我……”
紫虚容色中掠过一丝失落,“要思虑颇久么……”
他适时解了她的困境,牵起她的手,朝屋内走去,“我刚泡了壶茶,给你倒一杯。”
她一转头,瞥到原先窗台前,一盆摔得碎如烂泥的红梅花,“啊!红梅花怎会摔烂了盆?谁干的!”
紫虚淡淡道,“刚才风大,自己吹落的。”
刚才何时起了大风么?
紫虚拉她在案前坐下,他倒了一杯茶来,果然馨香。他今日颇不对劲,但夜心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这氛围闷闷的,教人哽得难受。
夜心抱着杯子喝了一杯,便想着岔开话题,“这茶香先苦后甘,浓怡心神,定是你天宫四所内的好茶吧,果然非同凡响!”
紫虚翻开一卷书,漫不经心,“这是虚昆山的冰凌春。”
“虚昆山的冰凌春?没有道理,这个味道竟有点熟悉……”夜心喃喃道。
半晌,没有人说话,屋内又恢复了沉闷。
“你的外袍呢?”他眼神落在书上,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额……借与同窗披着了,明日会还我……”这温廷,起来时将她的外袍一并披走了。当时碍于玄臻神尊在场,夜心连话都不敢说半句,更别提要回外袍了。
“披走了?”他面色如霜。
他怎会突然问起外袍?不会是知道什么吧?不太可能,方才都没瞧见他。
又是一阵沉寂。
他一直看书,夜心则捧着个茶杯,内心翻江倒海,他又没有说什么,自己连解释也无门。
她翻了翻案上摞着的书,阿檀看得挺杂,《天道经》、《边境防御工事》、《天宫布局图》、《三清太平经》……也不知,这样无趣的书,他如何啃得下去的。
忽然,冷风嗖嗖,乍起一阵惊雷!电光将羽林仙学上空,布成一张密网!
耀得人脸上明灭交替!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音,震耳欲聋!
夜心捧着茶杯,心惊肉跳,“阿檀?羽林仙学不是隶属天宫么?怎会也要经历雷雨?”
他放下书,凝视着屋外的雷电微微皱眉,“许是赤松子又喝多了,从仙学上空经过罢了。”
夜心浑身发颤,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在抖,“那便盼他走得快些。”
他皱了皱眉,向她伸出手来,“过来。”
他这是?夜心还是立起身子,一个惊雷霎时响起,她便连跑带奔,握住他手被带入他宽阔的怀中。
他紧紧环着她,“可好了些?”
惊雷声声,似乎比方才还要猛烈!
夜心不禁勾住他脖子,埋在他肩窝处,“嗯。可是你的伤口,再裂开可不好……”
“不妨事,有我在此,别怕。”听他一声轻笑。
想是夜心胆小的举动,惹他好笑。却也融了他这么久的霜色,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意来,他低低在她耳边,送来一句滚烫的话,“心儿,你是想过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