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欢老老实实在台下坐着,在殷若沐的身边。有些人就是气场相同,一见如故的。现在的殷若沐对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也很自然地和她说着话。
不过,她问的是许则欢脖子上戴的那条绳线,想知道她贴身戴着的是什么。她猜是一块玉。
还是殷若沐了解她,知道她不可能戴着金银的。许则欢又有些走神了,文因朝是见面会送玉当信物的人,也不会先送她金银。
殷若沐:“虽然是佛像,总觉得你戴着,里面也有一段故事呢。”
许则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对她笑。殷若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习惯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这样的小动作,她之前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以前有些时候会提醒若沐,不习惯和别人这样亲近。不过殷若沐老忘,不知不觉中,就会这么做。久而久之,许则欢也就习惯了。
两人正悄声交流着,又有人走了进来。殷若沐看到,起身跟那位老人家打招呼:“黎叔,您来啦?”
“恩。”对方虽然有六十多岁了,神情却颇为孤傲,嘴角是两道严厉的法令纹。看到许则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遍。仿佛是在他的家里,而许则欢是莫名其妙闯入的,不受欢迎的客人。
许则欢本来还在考虑,殷若沐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了,自己要不要也跟着站起来。明明又不认识他,也可以不用说话的。
没想到这位大爷用这样傲慢的眼神,肆无忌惮地观察着自己。她索性就当没看到,继续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发言稿了。
黎大爷却不放过她,用鼻孔哼了一声,问殷若沐:“这谁呀?怎么坐这儿了?新来的文学爱好者,应该坐最后面吧?”
殷若沐:“她就是许则欢。黎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没听说过。年轻人来学学也是好事,需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当年这个时候,那可是非常低调呢,哪像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严肃,对文学抱有一种游戏的态度……”
“黎叔,许则欢是已经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了……”殷若沐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正想好好强调一下许则欢的成就,没想到,黎大爷又把话抢回来了:“不是谁都能称为作家的!我纠正你一下,要在文坛有一定的影响力,经常能出版好作品,而且得到社会公认的。不是我说啊,咱们这没有什么真正的作家,除了我,还有谁出过带正规书号的书?”
连殷若沐也有些不太高兴了:“黎叔,前段时间,电视台不是做采访了吗,你没看到吗?”
“听说了,电视上还说:本地知名作家黎洪、许则欢。什么时候,都可以自封本地知名作家了?有些作品,那根本就不是文学,顶多算通俗小说!”
许则欢真想拂袖而去。她之前与黎洪没有什么交集,在她加入作协的时候,黎洪已经去南方养老了。真没想到,现在霸占着本地话语权的,是这么一号人物。
看来黎洪完全知道她,只不过借机在这里教训她呢。
她呼地站起来,打算走。不走还在这儿,看他的那副嘴脸吗?没想到这时,作协的秘书长来了,正是为本地文坛的发展,鞠躬尽瘁的姜河。姜河还特意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有比他来得更早的,已经在这惹完事了。他看到这一幕,只好过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黎叔,许则欢刚刚获了一下奖,我还没有跟你汇报。她刚被评为全国文坛新人奖,这可是咱们文坛的骄傲啊。”
“不会是民间组织的那种比赛吧?我经常接到那种邀请函,只要你交纳一定的费用,还会把你评为世界级的名人呢,有啥用?”
“不是那种。是正规的碧野文学奖,咱们省都好几年没有人获得过这个荣誉了。”
这事,许则欢其实没放在心上。她甚至推说有事,都没有去领奖,只是给了主办方一个汇款账号,关心了一下奖金的发放问题。对她来说,那些钱能转换成多少有潜力的股票,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内容。
倒是文因朝比她还开心,为了庆祝,还给她寄来一部手机:“这也是我的福利,这样你就能经常接我的电话了。要是在你身边啊,一定要让你请我吃饭的。”
许则欢想到文因朝,心里倒是甜甜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黎洪此刻的表情,倒真是精彩。明显比刚才更僵硬了,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犯什么心脑血管疾病。
等到安排座位的时候,又是一番谦让和论资排辈。姜河本来想把许则欢安排到台上坐的,但黎洪这种老作家明显不同意。他只好告诉许则欢,一会儿等她发言的时候,再请她上台来坐。
“我知道你不可能在乎这些的。”殷若沐仍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没办法,这样僵化的风气已经保持好几年了。好在黎叔快走了,等姜河真正主持工作的时候,就不会是这样了。”
其实许则欢并不在乎。她只是有些遗憾,早知道,还不如在店里帮着两个闺蜜干活呢。不过能来看看殷若沐和姜河他们,也是很好的。
轮到她讲课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经验。谁写东西时不是辛苦地摸索啊,若是能够有一个领路人,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可惜的是,黎洪老爷子一直板着脸,在那里抗拒地听,仿佛对她的很多观点都很有意见。果然,她一说完,他就引经据典,条条是道,觉得她祸国殃民。
许则欢没有再跟他废话。她只是有些同情他,知道他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变化了,思维和观点都已经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就连一向在中间平衡关系的姜河,发言的时候,都婉转指出了这一点。只不过,姜河的话向来策略,不会让黎洪产生过激的反应。万一老爷子再一下子气得犯病了,他们可没法承担后果。
该说的话要说,但一定要尊老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