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怒又怨,可又能怎么样,这份工都是他爹求了好多人,才找到的。
他有心不想去,可家里实在穷,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吃饭读书,
他发誓要感激陈大哥一辈子、发誓要跟利哥做一辈子兄弟。
大白利见陈梓林打发走了全子,知道是有话要说,也就默默地闻着茉莉花茶香味,等着陈梓林发话。
陈梓林见大白利挺沉得住气,难怪人单单瘦瘦的,还能拉一票哥们儿玩,多少有点个人魅力的,
丢了根烟给大白利,缓缓问道:“白利,你就准备学了手艺,换个地儿支摊?”
大白利说:“学手艺是被我爸逼着去的,还有一个月出师,总要挣点钱还给我爸交的拜师费吧。”
陈梓林看着桌上的字帖,手上模拟着划来划去,随口问:“以后呢?”
大白利抽了几口烟,忽然叹息着说:“真不甘心去修一辈子自行车,
跟师傅学了快一年,除去交上去的费用,天天起早贪黑的,也就挣个养肠子钱。
好容易帮人攒个二手自行车,却是个不要脸的人,
如果不按他的价就去派出所举报,哎,真难啊……”
陈梓林说:“你不还有一票儿兄弟么。”
大白利苦笑着说:“兄弟再多,他也得吃饭不是,游手好闲的自个儿是逍遥了,
吃佛啥的看不上,回去吃饭听爸妈唠叨,脸上挂不住啊。”
陈梓林看了大白利老一会,直到大白利显得有点不自在了,才说:
“白利,我每个月给你25块钱,你用来维持那帮兄弟感情,怎么样?”
大白利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到喉干舌燥的,25块钱,差不多一个月工资,不心动是假的,但陈梓林花这么多钱,
究竟想干嘛,杀人放火,也许不至于,但肯定没啥好事,一个能写出《小白杨》的人,难道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瞥见陈梓林似乎并没在意自己的内心纠结,而是继续看着字帖,
左手夹烟,右手在比划着,好像刚才就是说了句您吃了吗、您早一样的废话。
大白利把烟屁股戳进烟灰缸,竭力使话语平静:“陈大哥,您要我做什么?”
陈梓林头也没回:“暂时没有,以后肯定有,至于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但有什么事交给你,必须干得干净彻底。”
大白利心里虚了,他也玩了两三年了,见识过胡同里的狠人,
越是说话轻描淡写越是狠角色,反倒那些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恶的表情,
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有个词怎么形容的,对了,叫“色厉内荏”,翻了几天成语词典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这是一场富贵(每月25块),是一个机会(彻底搭上陈梓林),
同样是个危机(做帮凶没好下场),究竟干不干呢?
大白利眼睛直骨碌,没来由笑了起来,人家陈大哥又是干部又是音乐家的都不怕,
我特么狗屁不是,还怕什么,说:
“陈大哥,您给我去保卫科的机会,我让给全子了,
正经上班什么的我不行,只会玩点小名堂,不会白拿您的25块!”
陈梓林转头哈哈一笑,拿出25元钱5斤粮票,拍在大白利手上:
“正好今天15号,发工资的日子,以后每月15号,你来拿钱。”
大白利也没客气,收好钱票说:“陈大哥,有事您吩咐。”
陈梓林说:“回去睡觉吧你,暂时没事,有事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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