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打在耳廓上,像是针扎。
楚惟曾在阿公去世后设想过遭人排挤的场面和方式,却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状况。
肖邑七七未过,他这把董事长的椅子才刚刚坐上,就已经有人帮肖璟言惦记着回来争抢家业,还是与他在亲缘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楚惟不禁轻笑出声,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不知道肖璟言本人对这件事怎么看,但想到他前一晚烂醉街头时落魄的侧脸,心里竟然莫名地生出一点慰藉。
有人替他打算终究是件好事。
可这些人又知道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真正期望肖璟言过得好,那个人一定会是他自己。
楚惟这看似不经意的笑,让汪乘龙的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其他主张肖璟言回来的董事们,脸色也都变得不太好看。
毕竟他们了解的楚惟,是个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常将对手至于生死边缘的嗜血狂徒,不讲情理、冷漠自私。年仅十六岁时就为了争夺家产,将一直疼爱他的表哥设计赶出家门。这样的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笑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楚惟冷冷扫过在场每一位,笑容渐敛陷入深思。
北国燕庭是搁置了十年的重启项目,集团公司从上到下都很重视。楚惟自然也很清楚那边一直缺少一把手的事。
况且北国燕庭是肖璟言的父亲肖颂禾亲自参与过的项目,如今有人提议肖璟言接班,子承父业看似名正言顺。
一瞬间,楚惟突然明白了肖璟言出现在青城的缘由。
原来他并不是因祖父离世回乡祭奠,而是撺好了一批走狗帮腔在今天演这出好戏。
楚惟还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有交集,肖璟言的世界里早已经没有了自己。
原来,他一直记挂着这里的,虽然是以这种出乎意料的形式,但楚惟的心反倒没那么刺痛了。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楚惟觉得自己眼角有一点热,差不多与在镜头中初见他时一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那个人还有着联结,像是命中注定。
感觉不太好受,但也不算糟糕。
楚惟早上泡澡的时候简单处理过手背上的齿痕,那里原本已经洗掉了血痂泛着一层灰白。
而此刻,随着他一下下地攥紧掌心伤口再一次被挣开,疼痛从裂口散射,撕扯间生出奇异的麻痒。
会议厅里的射灯全都亮着,打亮各位董事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将人的表情笼在光线里,阴气森森宛如妖魔。
他幻想着如果此刻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是肖璟言,下面这些人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不由得又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汪乘龙耐心耗尽,手指加快了敲击桌面的速度,清了清喉咙偏过头:“不如在场的董事们都表个态,有谁赞成阿言回来?”
楚惟冷冷望着那些鬼魅。厅内无人出声,只有一道道目光怯怯看向楚惟,偶尔撞上了又迅速收回。
“小惟,”一位姓肖的本家董事终于开口,“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目前我们需要的是真正有实力将北国燕庭经营起来的人,阿言在外这些年,履历非常漂亮,是难得的人选。”
楚惟扫了他一眼没有急着开口。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女董事转动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轻声附和:“是啊,都是为了把企业做好嘛。”
汪乘龙作为除楚惟外的最大股东,又是集团公司副董,听到终于有人肯站出来,缓慢起身:“小惟,你的路还长,做事业是需要胸襟和格局的。”
大家都多少听过一些楚惟与肖璟言的过节,也都很清楚他们冰火不容,却在此刻高高立起牌坊想坐山观虎斗。
楚惟很了解他们算的是哪笔账,其实他们才是真正嗜血的那类。肖邑离世,楚惟独大,只有把肖璟言拉扯进来才能将楚惟钳制。
楚惟缓缓靠上椅背,舒展双肩懒懒地看向汪乘龙:“这么说,北国燕庭非他不可?”
汪乘龙悠然转动手上雪茄,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语气扬起不屑与调侃:“不,任何时候,你都有一票否决权,这是你阿公留给你的权利。”
董事们再次陷入交头接耳,面上表情精彩纷呈,或鄙夷或挑衅,楚惟瞬间明白了大家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让肖璟言回来,看他们兄弟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