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氛围立刻沉了下来。
肖璟言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并没有醉。他很想放任自己赖在楚惟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从身后勾着他的肩膀,把鼻尖贴在楚惟的颈窝里。
他太怀念楚惟的味道。
其实,这个想法,从清晨第一眼见到楚惟时就十分强烈。能忍到这个时候,肖璟言自己都佩服。
可他也能明显感觉到楚惟的抗拒。
能耐着性子陪自己逛一天,能当着众人吃送给他的食物,能半夜给一身酒气的人开门,肖璟言已经很知足了。
他突然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赵姨从老家带回来两只小黄鸭。
肖璟言精心饲养,每天喂粮喂水,还给它们洗澡、疫苗。心想一定要好好养着,等暑假见到楚惟送给他玩。可没过多久,那两只小鸭就莫名其妙死掉了。
赵姨告诉他,爱是会让人心生恐惧的,这种恐惧足以致命。如果你太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强迫他享受你对他的好。
爱是克制,是容忍,是包容,是抚慰。
肖璟言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才缓缓松开齿关。胸腔里憋闷得难受,整个人从里到外一点就着。
“那……”肖璟言试图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哑声说,“晚安。”
肖璟言走后楚惟心绪久久不能宁静。为他的深夜到访、他说的每一个字,也为自己差一点就绷不住的神经。
楚惟好想发泄似的痛哭一场。肖璟言太能忍了,忍到此刻才说出这些,只会让楚惟的心灼烧般的痛。
其实,他早有预感。按照肖璟言的性格,绝不会允许父亲背负着那样的名声。等羽翼丰满的时候,他势必要替亡父讨回公道。
如果自己能想方设法查到真相,肖璟言当然也可以。
不过,楚惟却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至少,在自己没能按计划将宋琳扳倒之前,他希望肖璟言只做一个蒙在鼓里的旁观者。
可另一面,楚惟隐隐察觉到要当着肖璟言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摧毁他的母亲,并非那么容易。
肖璟言能从宋琳那知道燕庭购买擎天的详情,想必如今母子关系已不似从前。怎么能在肖璟言的眼皮子底下展开计划,着实让人头痛。
楚惟重新躺上床,窗帘维持着之前的状态,留有一道一掌宽的缝隙,灯光渐渐被晨光替代,天仿佛一瞬间就亮得刺眼。
当楚惟听到楼下响起赵姨准备早餐的声音时,他起身去浴室。
冲澡、换衣,甚至还花了点时间打理了下头发。
一些淤积在胸口的东西,经过一夜的沉思略有疏通。
楚惟虽然冷情却不等于感知力不足。他能明显觉察肖璟言在向自己示好。
他小心谨慎地靠近自己,刻意摆出的冷脸和微笑时唇角的弧度,以及半夜敲响房门说的那一番类似誓言的话语……
好像他还是他,是那个热血、积极、用阳光做成的人。时而阴郁也全都是因为自己。
楚惟无法否定,如今的肖璟言比起年少时的他更有魅力。丰富、立体、复杂,忍不住让人想要一层层掰开,细细地品尝。
楚惟伸手将镜子上的雾气擦掉,水珠顺着手掌缓缓下流,滴滴答答。
楚惟看到了一个越发扭曲的自己,令人厌恶。
“阿言,”楚惟冷冷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怎么办呢,试过了,戒不掉的……”
镜子里的人并没有回他,他又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楼下餐厅,赵姨已经做好了早餐。猪骨汤煲成的砂锅粥,配酸黄瓜和腌橄榄,用来醒酒开胃最好了。
楚惟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坐在餐桌前,看了眼对面空着的位置,问赵姨:“他还没醒?”
赵姨端给他一碗粥,竖了一根手指在唇上“嘘”了一下:“昨晚你走后,阿言又喝了好多,让他再睡一会儿。”
“阿金呢?”楚惟又问。
赵姨抿着唇神秘一笑:“他呀……说是去送莉莎小姐,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阿金从外面回来。
他神清气爽,身上穿着簇新的衬衫,折叠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楚惟和赵姨一同看向他。赵姨忍不住八卦:“这衬衫真好看,莉莎小姐送的吧?”
阿金脸颊红了起来,别别扭扭地凑到餐桌前,也问赵姨要了碗粥,故意岔开话题。
“昨晚肖经理还好吧?”阿金问。
赵姨撇嘴:“喝那么多,够他受的。”
说完她还看了眼楚惟,轻轻叹气。她之前还以为这两个孩子和好了呢,没想到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而已。
她不无失望地狠命擦着手里的银盘,直到把它擦得光可鉴人才停下手。
“小惟,阿言这些年过得很苦的,你能不能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