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似是察觉到了肖璟言的为难,轻咳了下:“就睡你以前的那间房,好吗?”
肖璟言淡淡收起餐筷,“嗯”了声:“好。”
楚惟上楼,回房刷牙睡觉,直直将被子盖住了头顶,刻意营造出一个真空似的困室。这一日经历太多,着实疲惫,可合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肖璟言脚步压得极轻,可楚惟依然听到了他上楼时的声音,还有开动隔壁房门的动静。
楚惟把自己捂出一声汗,闭着眼睛辗转反侧。
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憋闷,一下翻起身,幽魂似地踩了拖鞋拉开了房门。
他直直走向楼下客厅的酒柜。那柜子曾被阿金上了锁,怕他偷喝。
楚惟面对一整柜的各色酒瓶轻笑,若真想喝,又怎么会被一把锁拦住。
他穿过外面走廊,走向和地库连通的工具间,挑了把趁手的钢钳,再回到酒柜前,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单薄的锁头拧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极其专注认真,面无表情看似冰冷,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身体和心灵真正渴望的是什么,那里有一种远远无法靠一瓶红酒能压下去的火。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大概只能靠酒精麻痹才能消解。
楚惟往胳膊弯里连放好几瓶酒,又不满足地提了一瓶,全都是年头很足的典藏款,放在以前他是会细细斟酌后才选择喝哪瓶的。
可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只想快点把自己灌醉好睡上一觉。
再回到房间,楚惟将肖璟言未送出去的礼物摆在面前,刻着小花名字的那一面冲着自己,打开酒瓶直接往嘴里灌。
小花最后走得很安详,没有预想中的挣扎。楚惟也很明白,对小花而言,带着疾病在这世上多停留一天便多痛一天,这么走了对它而言是好事。
悲伤的是人总是更加顾及自己的情绪,想要自己舒心就妄图破坏秩序,好似想要它活下去它就得活下去,若不如意就应该撒泼耍赖怪命运不公。
楚惟痴痴地笑,他已远离酒精好些日子,变得有些不胜酒力,才喝了小半瓶就已经脸颊烧红心跳加速。
“再来……”楚惟又伸手开了一瓶,就着瓶口往下灌酒,那些需要细细品味才能了解的复杂口感,从喉头一闪而过,除了酒精什么也没留下。
楚惟继续笑着,冲着脚环空空举了下杯:“花儿,你在那边要开心呀。”
不知道喝了多久,楚惟期待的眩晕感依然没有来袭,头脑反而诡异得清醒。
那些暗藏在角落里的情绪,平日里被他刻意压抑着的,不被察觉的,易被忽略的,全都钻了出来,藤蔓似地将他缠住,挣脱不得。
直到这时,楚惟才不得不承认,小花的离去只是个引子。他真正悲伤的,其实只有自己。
为什么要再一次面对生离死别?
为什么年少时没了母亲,没了喜欢的人,成年后又没了唯一值得信赖的长辈还不够,非要再夺走他的小花。
为什么连一只小鸟都不肯给自己留下?!
肖璟言这个大坏蛋,却要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笑至极。
难道他就没有察觉,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远”,凡是喜欢的、依恋的、执迷不悟的,总有一天要被剥夺,硬生生地、血淋淋地被夺走。
楚惟要怎么回应?
楚惟又喝一口酒,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妄图让冰凉的地板能给炙热的身体降温。
从喉咙到胸口再到肠胃,撕扯着绞痛,楚惟傻傻地笑,抬手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安静地发疯:“可是怎么办,阿言,我也好想和你在一起啊。”
他闭上眼睛,仿佛双手还被握在肖璟言掌心,被他细细地搓掉上面的泥土,眼眸里充满爱与疼惜。
脑袋爆炸似地乱作一团,楚惟安静地在心里数数,直到过百还没有停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躲不开他的。
一辈子都躲不开,逃不掉,肖璟言早已成自己最甜蜜的瘾,怎么可能说戒就戒。
楚惟猛地睁开双眼。眼球布满血丝,眼神却没有交点似地涣散着。
楚惟侧身,用耳朵贴着地板,心脏跳得那么剧烈,不禁让人贪心地想,或许……或许这一次就真的能是永远呢。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傻笑,踉跄着起身,将剩下的红酒灌入口中。
月白睡衣上沾染酒渍,胸口位置嫣红一片,领口大大敞开着,棱角分明的锁骨生出刺骨的美感。
他将唇上的红色抹掉,“咚”地一声酒瓶滑落地板,转身拉开了卧室的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肖璟言住着的那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