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着实被刚才那一幕给骇到了。
宋琳凄厉的呼喊宛如来自地底,有着撕碎人心的魔力。
楚惟注意到她灰白的眼珠,毫无光彩,像是一颗浑浊的玻璃球,仿佛随时都会破裂,摔在地上渣子渐进人心。
回去的路上楚惟极力避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可脑中还是不由浮现那些破碎混乱的画面。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人即将死去当真令人恐惧。
可突然之间,他又从心底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场面。
他的对手不应该是个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疯女人。楚惟在她第一次发出尖叫的时候,还曾试图上前让对方看清自己。
可真有人冲进来时,他却立即退缩了。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念出自己名字时空得发虚的气音……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无比后悔出现在那个地方。
车子穿越城市,在m国首府最热闹的街头等待红灯。
街边是热带国家傍晚时特有的景象,魔幻的现代大厦鳞次栉比,脚下却是趁着夜色临时搭起的摊点,总有人在叫卖,总有人在讨价还价,人来人往嬉嬉闹闹。
楚惟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想要随便想点别的。可是他做不到。
宋琳对他的冲击力着实过大。
楚惟甚至想,肖芷姗被大雪压在车内时,是否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如果是,她会不会也曾短暂地发疯,凄厉怒喊命运不公?
阿金沉默了一路,进入园区后刻意把车速放得极慢,眼看着快要到他们住的那栋别墅,又临时改变主意,带楚惟去了海边。
还是之前看篝火聚会的沙滩,如今海面上涨,沙滩变成窄窄的一条,海水距离他们近了不少。
“下去吹吹风?”阿金将车挺好,侧身对楚惟说。
楚惟明明听到了,却没有力气回他,甚至没有力气将车门打开,整个人像是被人点了死穴,僵僵地愣在原地。
阿金叹了口气下车,将楚惟那边的车门拉开,伸手将人从车里拽出来:“小惟,你振作一点。”
楚惟这才游神似地撩起眼皮看了眼阿金,下颌线绷得很紧,一看就是在咬着牙。
“咱们在这坐坐吧。”看到楚惟这副模样,阿金语气不由软了下来。
楚惟跟着阿金下车,两人步行了二三十米,坐在正对海面的一张椅子里。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空气中却余温尚存,隔着裤料都能感受到铁艺座椅的温度。
可楚惟却突然说:“阿金哥,我好冷啊。”
阿金伸手往楚惟额头探了下,还好没有发烧。
楚惟躲闪着,单手捂住了胸口。
“小惟,”阿金开口,试图安抚他,“今天发生那样的事完全出乎意料,要怪就怪宋琳,做了遭天谴的事,必定要比别人经历更多的磨难。”
“可是,阿金哥,”楚惟定定望着海面,过了好久才说,“那是阿言的母亲啊。”
阿金侧头看楚惟,楚惟也终于肯收回目光与之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金从楚惟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了类似于“悲天悯人”的情感。
在这之前,阿金一直觉得楚惟是一个在情感方面“强大”,甚至“麻木”的人。
据说,当年在得到肖芷姗与肖颂禾离世的消息时,肖家老小立时乱做了一团,只有楚惟冷冷地站在一旁,冷静地应对一切。
甚至在得知肖邑患病之后,楚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曾经为之苦苦奋斗的事业,立即投身商海,做起事来冷情冷血毫不手软。
阿金不知道楚惟与宋琳独自在房间里时的那几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宋琳的所作所为,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楚惟。
现在的楚惟,像是一滩被融化的金属,液体聚成水珠的形状,不成器地左右晃动着。
“小惟,”阿金试图唤醒楚惟,让他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你不是今天才知道,那是肖璟言的母亲!”
楚惟眼眸倏然睁大一圈,喉咙中不自觉发出短促的叹声。
他想笑,笑自己傻,与肖璟言的恋爱游戏玩过了头,竟然忘乎所以到这种程度。
是啊,楚惟抠紧了掌心。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宋琳是肖璟言的母亲。
从得知她雇了凶手之后,楚惟就已经在自己与肖璟言之间清晰地划上了一条界限。
这几年,他都是紧守着这条线度日如年,熬着岁月期待着大仇将报的一天。
可现在这算什么?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起风了,阿金陪着楚惟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提议:“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把这些事情都忘掉。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决策,燕庭股权公示期临近,汪乘龙那边必定会有新的动作。”
楚惟木偶似地跟阿金返回车上,回他们暂住的地方。
白天杜昆来过,他不明楚惟此行的目的,特意带了鲜花与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