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妃来访,整个姜家都乱成了一锅粥,冯春香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拿出来选了一遍,却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眼下又不敢让太妃久等,只好挑了件红袄和绿百褶裙。姜去扬干脆把大儿子姜影关回房间,吩咐人看着不准出来,再把二儿子姜彬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出来见客。
下人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喘,走路都弓着腰低着头,仿佛此刻他们也成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似的,迅速在院子里洒上一层水,免得太妃进来时起尘土,又去拿了家里最好的茶叶、茶具,还吩咐了厨子准备新鲜糕点。
约两刻钟,终于一家人准备妥当,恭恭敬敬的跪了满院子,把太妃迎了进来。
“草民姜去扬,叩见太妃。”姜去扬心里砰砰直跳,说话也有点结巴,只觉得眼前他不敢抬头看的人是一身贵气,人未至,香先来,再看那前前后后簇拥着的丫头侍卫们,一个个低头站成两排,规规矩矩、妥妥帖帖的,绝不敢无故乱出声,兴许走错一步就要被杀头了。别的,他就不敢多看了,听说看了宫里贵人,也是要杀头的!
“平身吧。”太妃声音不大,走过姜家一家,甚至没有低头撇一眼脚下一干人等。
姜去扬带着老婆孩子连滚带爬的起身,跟到姜家正堂里。姜家正堂固然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可跟太妃这一身行头和身边的一干人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一家人又整整齐齐的跪下,可怜了姜去扬那肥硕的肚子,被挤压在身下,像要爆炸了似的。
太妃驾临,草民、草民……本想说两句,奈何姜去扬本就没读过几天书,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词来,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掉落,姜去扬慌忙擦了擦,是多一句也说不出了。
“你们不必紧张,我今日来是有好事。”季太妃道,“昨日你家有个叫姜彦的小哥,十万白银寻妻,可有此事?”
姜去扬点头,“确有此事。”
“太妃,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跟我们没有关系,他……”冯桂香生怕太妃耳背听不见似的,把尖细的音量放大了几倍。
季太妃微微皱眉,跟着来的太监已经已经上前,双手一伸,请冯桂香出去。
季太妃抿了口茶,继续道:“我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一岁,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是我朝怀王。”
姜去扬连连点头,季太妃的女儿是谁,全天下谁人不知?可他又不敢催,只能听着。
“八岁上,已经定了王夫,”季太妃缓缓道:“然而,毕竟是一国亲王,府中只有一个人未免过于冷清,我欲聘你家公子姜彦为侧王夫,你意下如何?”
士农工商,商人虽富,地位却低,季太妃也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
姜去扬只觉得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流星锤一样就朝他砸过来,一时兴奋的竟忘了说话,侧王夫?侧王夫!当年的高人当真没有说错,姜彦命格极贵。
“怎么?你们不同意?”季太妃问。
姜去扬立刻摇头,“同意,同意,草民受宠若惊,自然同意,只是不知姜彦一个粗鄙的商人之子,何德何能,能够入殿下法眼。”
季太妃冷笑,却没说话。
姜去扬此时也想起昨日的事,姜彦是以十万两银子为条件的,可是,若是别人贪图这几个银子姜去扬信,太妃和殿下哪里会瞧得上眼?好在,现在姜家也并非几年前最落魄的时候,想想办法,挪对挪对,十万两倒也能够拿出来。要知道,若姜彦真成了侧王夫,就真成了皇家的人,以后生了孩子是姓宋的!他这个亲叔叔难道还会少了好处?
到时只怕不止姜家生意不可同日而语,没准还能混个官当,自己那个当了个五品官就耀武扬威的大舅子,难道还不得乖乖的巴结着?仿佛天上下了金雨,姜去扬脑袋里尽是美梦。
“嗯,”太妃满意地点头,“姜彦在哪,带出来我看看吧。”
“去把姜彦带过来。”姜去扬赶紧吩咐。
片刻,姜彦被带到正堂,缓缓步入其中。
季太妃见了姜彦也不免在心中赞叹,是个好孩子。姜彦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玉冠束发,面白似玉,眉目柔和,嘴角带笑,不疾不徐的走进来,缓缓下拜,声音清冽,年岁虽不大却有君子如玉、宠辱不惊的势头。
比起季凉书,虽有不同,却不输分毫。
“草民姜氏子,叩见太妃。”姜彦被大腹便便、口齿不清的姜去扬衬托得如谪仙一般。
“不错,是个进退有度的,”太妃听罢笑道,不知为何,季太妃经忽然觉得有点委屈这个孩子,也委屈了季凉书,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可愿入我家门,给我儿做个侧王夫?虽是侧王夫,却也一样登记造册,有品有级,不是那无名无分的。”
“承蒙太妃厚爱,殿下天人之姿,能够伺候殿下是草民的福分。”姜彦道,笑意浅浅,不惊不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