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迎锦摇头。
“上面是一个‘谕’字!傅黎远远地看到时,他们还在操练!”
不需解释,周迎锦自然明白。
“你不要乱说!”周迎锦压低了声音阻止曹今夕,“怀州境内,难民军队,还有丢失的赈灾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曹今夕不说话,她看着周迎锦,显然,她比周迎锦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亲王拥有封地,本就是一件招当权者忌惮的事,上宋因为皇室子嗣越来越少,所以一直这样保存了下来,但不代表亲王不用避嫌,在亲王封地有一支不属于朝廷的私军,这几乎等于谋反。
“我已将证物和奏折一起上报朝廷,并且派人日夜紧盯那支军队。”曹今夕道。
“上报?报什么?”周迎锦觉得通体冰凉,怒气瞬间冲到头顶,“你知不知道……”
“不然呢?”曹今夕霍然站起,双目通红,“不然怎么办?几万人已经在那了!任凭那支军队壮大下去?等到他们有了能力,到时不是霆谕的也是霆谕的,怎么收场?还是说霆谕能够在朝廷不派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把那支军队无声无息的清除?迎锦,我是在救她。”
“就算是救她,难道你不能先把消息传给我们?万一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呢?至少让我们也有个准备……”周迎锦说道一半戛然而止,她明白了,曹今夕根本不信她,也不信宋霆谕。
被看穿心事,曹今夕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不起迎锦,我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几番思量,昏聩无能的太子,励精图治的亲王,他们早已貌合神离,霆谕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很正常,可是事情瞬息万变,现在已经时过境迁……相信陛下不会冤枉霆谕。”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谕会为了一己之私就置数万人性命于不顾?她宁愿自己一生辅佐太子,为他保驾护航,也不会希望看见生灵涂炭,更不会与自己的亲人兵戎相见。”周迎锦被气得跳脚,“难道啊谕不知道时过境迁?那些难民现在还在青云山,就说明那些不是她的人,是有人要害她!你不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别说怀州发现一支不明军队,就是稍微有点德行不佳可能都是啊谕承受不起的!”
“对不起。”曹今夕长叹,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肮脏,像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轻易背叛了十几年的友谊,“可我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至少这样她不会死。”曹今夕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又补了一句。
“这……也不是曹今夕的错,这种事,一个知县没办法的。”宋霆麟忽然试图缓解二人之间的气氛。
“你给我闭嘴!”这下两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倒是异口同声了。
“得咧,我闭嘴,我闭嘴。”
禁都,午正帝屏退了所有人,单独看着一份奏折,这奏折来自南境镇,是曹家那个小丫头,但奏折上的黄标和猩红的禁字表示此奏折需直接呈给午正帝,这种奏折不可随意乱上,一旦被皇帝认为事态不够紧急呈上奏折的人是要降级罚俸的,所以此种密折很少,尤其是来自一个小小县衙。随奏折而来的,还有层层密封的一个米袋和一面破旧的大旗,那大旗上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谕’字,正是宋霆谕的字!
午正帝仔仔细细的把上面的字阅读了几遍,确定自己理解的不错,顿时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气郁结难出,也不是愤怒,只是此事足够棘手,连一国之君都不能平淡而过。
放下手中奏折,午正帝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他开始不确定宋霆谕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宋霆谕的野心其实他一直看在眼里,早几年她不声不响,却总是几个孩子里最出挑的,要明里暗里稍稍争一下,当然这本没什么问题,一个孩子优秀自然不甘在平庸的孩子之下。可是前些年开始,宋霆杰越来越暴虐,完全没有能够统治江山的能力,到今年,连他和皇后都放弃了,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宋霆谕不堪太子无能,所以有了别的想法呢?
宋霆谕那边调查的事情,诸如宋霆杰曾被下毒、赈灾粮大量被人运走之类,已经写成奏折呈给午正帝,听着颇为骇人,说实话,如果这一切都是宋霆谕做的,要比一个什么江湖门派把手伸到朝廷内部更可信,时间……也大概对的上,宋霆谕六年前接任怀王,宋霆杰大概也是六七年前开始被下毒。
君王多疑,午正帝也不能例外。
他把所有东西收好,叫来身边内监总管胡晋言,问:“最近可有怀王的消息?她还在云州吗?”
胡晋言道:“陛下,并无奏折,不过有一封家信,说云州的事了结后可能留周良田周大人主持大局,殿下想去怀州探查一番再回京城。”
午正帝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
去怀州,为何这个时候无端去了怀州?
“你快马加鞭跑一趟云州,务必在五日内到达,将此交给陆铁骑,算算日子,他现在应该也到了几日了。”午正帝将一封亲手拟定的圣旨交给胡晋言。
胡晋言年岁与午正帝相仿,只是面白无须,在他半黑半白的发丝间难免显得有些阴沉,“这……”
这其实并不合规矩。
再说就算不眠不休,一路快马加鞭,想在五日内到达云州,也是不可能的。
“嗯?”
“是。”胡晋见到午正帝铁青的脸色,哪敢这个时候触霉头,言接过圣旨,打开一看被吓得差点站不住,只见上面写着:‘着禁卫军副统领陆铁骑秘密捉拿怀王宋霆谕,王夫季凉书,侧王夫姜彦,及太子府行走周迎锦,速速带回。’
“陛下——”胡晋言的声音都虚了,作为内监总管,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可是捉拿怀王这种事……还有,一个陆铁骑,抓怀王?怀王又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单单她身边的岩厚和她自己联手陆铁骑就不是对手,再说、再说……反正胡晋言觉得抓亲王就算不事先谋划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写下对方罄竹难书的罪行,也不至于这么草率。
再说,为什么要捉拿怀王?
胡晋言满脑子的疑问注定得不到回答。
“让你去你就去。”午正帝道。
胡晋言不敢多问,只觉得天要变色,不敢多言只能答应着去了。
午正帝等胡晋言离开,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指尖已经在衣角揉搓的发白,他互让想去找皇后,可是想想这种事还是莫要让皇后跟着伤心,又稳稳地做回了龙椅上,自言自语道:“儿女都是债,你可千万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