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时不时地抬起眼皮,瞅一眼自打一进门开始、就忙的没有歇息一下下的叶晚,“那糖罐儿里面的水果糖,你拿上一颗含在嘴里吧。
咱们家罗旋啊,他就最爱吃糖!你可能不知道呢,他以前有‘耙耙病’...哎呀,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没事,姨,我还顶着住。”
叶晚伸手,擦擦额头上的细密虚汗。
一边干活,一边柔声道:“咱们庄户人家,可不敢学人家城里的那些姑娘娇贵,咱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没饭吃。”
张大孃问她:“据我所知,你家好像只有一个老奶奶吧?”
叶晚姑娘一听,手上的抹布明显停滞了一下。
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走了...”
张大孃一愣!
手上用来记账的笔,也停顿在半空中,“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奶奶好像才50几吧?
我记得几个月前,她还在我这里来卖过2把油菜苔、5把豌豆苗哩。
当时她的身体,我看着还挺好的呀,说话做事也利索,很是一个精明人呢。”
叶晚手上的抹布,和大陶缸之间,摩擦的“嘎吱嘎吱”作响。
只听她用一种,低到都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她...把口粮省给我了。每天吃饭的时候,我奶奶就装作吃了饭一样。
到后来,我给奶奶料理后事的时候,才从她的枕头底下,搜出了6斤多玉米面...”
现在一天的粮食定额,是3两3钱。叶晚的奶奶,她要想省出这6斤多玉米面。
可想而知,
需要她忍(省略)多久,才能省出来这么多的粮食?
“唉——”
张大孃低低的叹口气,旋即转移了话题:“罗旋啊,现在‘寄存’在代销店里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了啊。你看看怎么处理?”
张大孃之所以,要赶紧转移话题。
那是因为她担心心软的罗旋,听多了这种消息之后,脑子一抽抽,又要往外大把大把的捐东西了!
以张大孃对罗旋的了解:这事儿,罗旋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这座红砖瓦房的院子里面,一天24小时,就休想再有一分钟的安宁了...
想要前来讨到一点东西的人,那可真是能从正兴大队,排队排到红星街上了!
施人以恩惠,能换来一声感谢、换来一腔感激之情。
可要是可这么多人,罗旋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照顾不过来啊。
到时候。
一不小心,点燃了众人的怒火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怕没有。
就怕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感激之情不能当饭吃,但社员们的暴怒之气,那可是真会要人命的!
现在,社员们手头越来越紧。
他们把什么崭新的梳子、八成新的棉袄。
甚至是当年结婚的时候,婆娘陪嫁过来的大镜子、红油漆木柜子,统统都搬到代销店里面来“寄存”。
大家伙儿,都指望能够换上个3毛5毛、5块8块的,也好拿去买上一点儿粮食回来。
只不过,
希望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即便是他们好不容易,大木柜子给卖掉了,就凭那5块8块的,想要去青蛙市场上买个2斤、3斤粮食?
估计那些粮贩子,他们连开秤的欲望都没有...
罗旋在代销店旁边的屋子里,一边仔细清点那一大堆杂物,一边问张大孃:哪些东西是谁家的,他们打算卖多少钱?
而且,
罗旋还需要详细了解一下,这些人家里,目前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
像如果是杨三儿家里,实在是困难了,罗旋就会掏出几斤粮票,把他“寄存”来的东西,先换下来。
现在情况有点特殊。
大家伙儿拿着钱,到青蛙市场上去,并不一定好使。
但要是拿着粮票,到粮站的门市上去,再补上一点点差价,还是随时都能换出粮食来的。
询问清楚了一些社员家里的具体情况之后,罗旋拿出几十斤粮食、和十来斤粮票。
将社员们拿过来“寄存”的东西,给置换了一下。
其实,
用粮食和粮票,去置换这些民锅时期遗存下来的桌椅板凳、花瓶、储存罐,还有一些JDZ的瓷器摆件。
对于罗旋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些民间用品,其中不可能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乡间的这些小地主家里分出来的东西,几乎不会有精品。
并且在这个时期,自己要想淘点古家具、瓷器铜器,简直多如牛毛!
别地不说,就县城“简垃圾”的院子里,随便去挑两件儿不起眼儿的东西,它的年头都不会太短。
这个时期,
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有不少人家里,嫌这些古家具陈旧、难看,嫌弃它们的款式不够新颖。
在这个大家都追求一个新式、追求一个“大”的氛围下。
不少人毫不痛惜的把这些家具劈了、当柴禾烧的情况,都不在少数。
用珍贵的粮食和粮票,去置换别人拿过来的东西。
自己之所以要这样做,无非就是变着个由头,去接济自己的父老乡亲罢了。
只不过这个接济的标准不高,能够保证他们不被饿那啥就行。
升米恩、斗米仇的教训,不得不防。
正当罗旋真正权衡:哪些人家可以帮,哪些人家不能帮之时。
只听见外间传来“咕咚”的一声!
原来却是叶晚姑娘,因为饥饿和劳累,在她擦拭柜台的过程当中。
突然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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