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特殊情况,不能用平常的规矩来衡量。”
罗旋解释道:“减灾指挥部,是综合了计划委、民政局、物资局,以及消防、民兵营这些部门的一个综合体。他们有权调用一应社会物资,去展开抗洪减灾工作。
整个驼城的豆腐店,没有50家,至少也有30家。做出1万斤豆腐对于他们来说算什么?只不过是没有那个生产指标、他们不敢全力生产豆腐而已。”
“我们是属于爱心企业,拨出一笔专款,用来买豆腐无偿发放给受灾群众。”
罗旋推推有点畏难情绪的王瑞瑞,“快去吧!相信指挥部的领导,会大力支持咱们化妆品厂的工作的。”
等到王瑞瑞走远,黄萱问:“指挥部的领导,真能批给咱们1万斤豆腐的指标?”
“难说。”
罗旋微微一笑:“1万斤,确实数量有点大。但我们写申请的时候,肯定要写多一些。
如果我们开口只申请5000斤的话,指挥部的领导们,多半只会批给咱们3000斤,最大也就4000斤。”
黄萱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就是说咱们开口要1万斤的指标,批不批准这么多,是指挥部领导的事情。
但我们申请数额一定要大一些,才有获得7,8000斤豆腐指标的可能。”
“是啊,兔子张口,不过就是讨要一根胡萝卜罢了。”
罗旋拉起黄萱就走:“如果咱们狮子大张口,别人总不会丢一根小胡萝卜过来,就把咱们打发了吧?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性,都得去争取。至于最终的结果,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
黄萱问去哪?
罗旋回道:“当然是回十里铺生产队啊!等到南门口汽车站恢复了运营,我们赶紧得坐第一趟车,回脂米县去。”
“那驼城里的赈灾工作怎么办?”
这一次,化妆品厂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用于赈灾。
此时正是扩大“兰花花化妆品”影响力、增加化妆品厂美誉度的关键时候,罗旋却不留下来参加赈灾工作?
黄萱对此很是不解:“你不在办事处,购买赈灾物资需要的款项、需要购买哪些物资,用来发放给受灾群众?这些事情,如果没有你在这里,可就有点不好办了。”
“城里的事情先缓一缓吧。这一阵子大家都忙于抗洪减灾、忙于灾后重建的工作。
真正的消费高期不在此时。所以化妆品厂办事处,全体促销员这段时期,都集中精力去扩大品牌知名度、提升品牌美誉度就行了。”
罗旋一边拉着黄萱往汽车站走,一边解释道:“其实遇到天灾的时候,真正最苦的,还是生产队的那些社员们。
城里会有各大单位、甚至是驻军参与抗洪救灾、参与灾后重建。
上级部门会全力以赴从各县、各公社调集各种物资。城里这些群众的日常生活,还是有基本保障的。”
“但这一次的暴雨,降雨量实在是太大了。不用想,就这次洪灾影响的生产队将会非常的多、为此而遭受惨重损失的社员也不会少。”
罗旋叹口气:“农村地区,地域广大。这些受灾社员们要想及时得到救济,不要说有没有那么多的物资去帮助他们。
就说这个受灾人员的统计和救济物资的配送分发,都是一项海量的工程。”
农村受灾面积会很大,而且由于这些生产队,分布在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
塞北本来就交通不太发达,再加上有不少地方又有塌方,即便是上级部门想要对他们进行救助,这也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
所以往往遇到天灾的时候,广大的农村地区,就只能有选择性的、救助那些重点地区、救援那些交通还能保持畅通的地方。
其实即便是罗旋不说那么明白,黄萱也知道刚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罗旋并没有说出来...
到了汽车站买好票,好在罗旋和黄萱来的时间刚刚好,有一辆发往脂米县的班车,正好要发车了。
坐上车,
现在车里乘客所有的谈话内容,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讨论这一次暴雨灾害,所带来的惨重损失。
有一个老汉叹气道:“我刚刚来城里大女子家串门,没成想就遇到了昨夜的暴雨。
天哒哒呀,那哪是雨呀?简直就像是无数根城里的自来水龙头打开,齐刷刷的往屋顶上浇啊!老汉我活了56,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雨。”
有乘客点头应承道:“可不是么!要说光是雨大些儿,倒还莫事。
最可恨的就是那一股股的狂风,把我小子家的房顶都掀了!一家子人裹着被子躲在炕上,苦熬了整整一夜!遭罪啊...唉。”
“狂风算甚!”
另一个乘客咬牙切齿的诉说道:“最可恨的那是指头大的冰雹!昨夜我捡了一颗最大的冰雹来看,足足有鸡蛋大小哩!
完球了,今年好不容易越过冬的麦苗,这一下子可就彻底毁了!
唉,本就是春荒时节,青黄不接的时候。山上的苦菜,野菜还没长出来。也不知道咱们生产队,今年咋熬啊?”
“可不是么!”
老汉吧嗒一口旱烟,叹息不止:“要说这一次遭了大灾,公社里也会发点儿‘返销粮’...可就那几十斤高粱、谷子、糜子,哪能让一家人熬过春荒?”
还有乘客苦笑一声:“先将就着这点粮食,在熬上半个月吧,到时候山上的苦蒿、苦菜也就发芽了。
咱们受苦人,祖祖辈辈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现如今我最担心的,是咱们生产队里修建的河坝,会不会被冲毁?咱们生产队的窑洞,有没有塌方啊?”
老汉眼里老泪横流:“哪能保得住?无定河一发脾气,就靠那些三合土、泥沙修建起来的土坝,扛得住个屁!”
有人问老汉:“他叔,既然你们知道生产队当初修建的水坝,铁定扛不住无定河的大水,咋解就没人说啊?”
老汉抹把眼泪,脸上全是愁苦之色:“咋解没说?当初我家老三就说了,这种大坝修建起来了用处不也大,主要是很难发挥持续性的作用。
可...唉,额家老三说的,不顶事啊!他虽说有文化,但又不是水利专家,说话自然没有权威性。有人就当额家老三,在那里胡咧咧呢。”
众人闻言,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有一个婆姨问身边的同伴:“当初,你不是我们生产队里的水利建设标兵,不是干的最起劲么?”
那人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队长安排下来了,大家都得干呀。至于结果怎么样,那是生产队里的干部们,才应该关心的事情,咱受苦人只管闷头干活、对得起自己的这双手、对得起那份工分就好。”
车上的人议论纷纷,一路闲聊。
等到班车缓缓驶离驼城,渐渐沿着无定河的公里往前行进。
忽然!
车厢里有人惊叫一声:“完了!大家快看,河里漂着的是甚?!”
坐在靠着班车右侧、可以看到河道的乘客见状,都不禁惊恐起来:“那是人!好多人漂在河道里!妈呀神神保佑啊,完了完了,她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