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羊城出发的火车一路向西。
随着海拔的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低。
等到火车驶入塞北的交通枢纽,德绥县火车站,一众疲惫不堪的家具厂职工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天一夜的硬座呀,真的是座的人头大...
这次家具厂出来的所有干部职工当中,没有一个人够那个级别去做卧铺。
哪怕这列火车的卧铺车厢,其实过了太原之后,卧铺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但是没办法。
规定就是规定,不够那个级别、没有单位的证明,哪怕卧铺车厢空着,也不会对普通职工开放的。
而这次出行,其实省府是给了罗旋一个乘坐飞机的指标。
但其实即便是去坐飞机,也得受老罪了...
首先如何从市区,跑到白云机场去?那就只能坐公交啰。
而此时正值广交会的高峰,往来的外宾很多,就凭自己那点小小的一个公社工业办主任?
踩不起别人的脚不说。
哪怕被别人踩了脚,还不敢吵,要不然的话...哼!
与其去受那窝囊气,罗旋觉得还不如跑去坐火车。
坐火车,自己其实也有一张卧铺票的指标。
但是那里面坐的,都是些大佬人物。也不是说特别大.....块头够大的,都在软卧里。
但硬卧车厢里面那些人物,虽然比不起软卧车厢里的大佬,但人家个头儿也不太小。
反正砸在脚背上,还是挺疼的那种...
自己要是跑到卧铺车厢里面去,说点话都不能出错,更不敢胡说半句。
要不然的话,被人家老资格一顿劈头盖脑的讲解人生大义、板着脸给自己上堂原则课?
那得把人给愁死!
想来想去,罗旋索性和所有的家具厂职工们,干脆都挤在硬座车厢里面算了。
身体虽然受点罪,但是至少精神上自由。
只是辛苦了胡茵。
这个小媳妇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不仅让她那双大长腿,因为长时间缺乏运动,血液下沉。
以至于胡茵的小腿,都开始肿胀起来,嘴皮子又用的多,整个人都感觉有点浮肿了一样。
随着火车逛吃逛吃前行,经过漫长的旅途之后,终于缓缓驶入德绥火车站。
此时,正值深夜。
德绥县火车站虽说是一个大站,可到了这个点儿了,广场上的灯早就熄灭。
这里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昼夜温差大。
大家出了车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放眼整个火车站广场四周,只有一些“深夜商店”,零零星星的亮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
让人看过去觉得多少有点心生凄凉,感觉不到一点人间烟火气。
尤其是大家刚刚从羊城那种最繁华的地方,突然回到最为落后的塞北。
其所带来心理落差、和对人心灵的冲击力。
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但好在德绥县土地贫瘠。
以至于自古以来,这里的人都有很强烈的商业意识,他们走西口、闯内蒙挖煤、去关中当“麦客”...
他们啥钱都敢赚,啥苦都能吃。
要不然也不会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句话流传于世了。
所以德绥县的人,他们敢到处去做点儿小生意,也敢在火车站附近开一些私人的小旅馆赚钱。
这种情况和这股子拼劲,在广袤的塞北大地还是比较少见的。
所以等到火车一靠站。
这些前来招揽顾客,去他们的小旅馆住宿的大爷大妈们,他们热情的招呼声。
反而还给寂静的夜晚增加了一点人气、让人心生温暖。
可惜他们叫人去住宿的时候,倒是很热情。
只是让那些旅客掏钱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看了呢!不过坐地涨价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看人下菜。
遇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是塞北洲子人,这些开小旅馆的当地人,还是不敢宰人家。
等到罗旋领着家具厂的职工,一行20来号人出了火车站广场,却发现无地方可去。
长途汽车运输服务是国营的。
他们可不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组织客车过来,看看旅客有什么需要。
——多拉一趟,少拉一趟,对于运输服务社的全体干部职工来说,工资都是一个样。
既然如此,
哪一位客车驾驶员和售票员,又愿意深更半夜的出车呢?
尤其是塞北的交通条件又不太好,而且到了冬天之后,那种刺骨的寒风真的会要命的。
所以,
即便是长途运输服务社的领导,他们也不好一直强求那些客车驾驶员和售票员,晚上必须要出两趟车。
去把这些刚刚下火车的旅客,给及时送到目的地。
只因为能够在长途运输服务社里面当司机,售票员的那些人。
谁还没点儿关系,没点靠山呐?
以至于哪个领导,也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先不说究竟惹不惹得起、人家的靠山。
就是“在单位里引起众怒”这一条,也没人能够受得了...
所以等到罗旋他们下了车之后,却发现找不到回脂米县的班车。
那今天晚上,大家就只能在德绥县城里滞留了。
毕竟现在才晚上12点。
大家伙儿总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行。
可要是去住那些小旅馆吧,罗旋嫌那里面的被褥枕头,实在是太脏。
但去国营的招待所住。
因为自己这一行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最为普通的车间职工。
他们的级别不够住2人间,多半也就只能挤3人间,4人间。
甚至是10几个人的大通铺。
住在这种房间里,就别指望那些公家的服务员那脸子,会有多好看。
也别指望他们的服务态度,会有多好。
以前要是搁在以前吧,大家伙儿还觉得很正常,毕竟人家是公家人。
但现在这些人,已经在羊城的小宾馆里,亲身见识过了什么才叫服务、什么才叫对旅客温暖如春。
所以现在要想让大家伙儿陡然转变过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怎么办?”
李娜依偎在罗旋身边低声问,“现在走又走不了,住也没个地方住,该怎么办呢?”
听到李娜这么一问。
罗旋想了想,“都跟我走吧,我去给你们找一个地方。”
以前,自己和张晓丽刚刚来塞北的时候,出了火车站是住在那个叫做旦旦的小男孩儿家。
在他们家住宿呢,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