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省东方纺织机械厂”。
矗立在红星公社街道边缘,工厂占地1300亩,厂里有机械厂子弟中学,子弟小学和幼儿园。
什么职工医院、托儿所,职工俱乐部、电影院、内部招待所...这些设施,那是一应俱全。
没办法,企业效益好。
要是不把钱拿来弄这些东西,不把摊子铺大些...那些钱,也是留不住的。
而且摊子越大越有成绩不说,什么漏什么洞也越多...刘富贵那人天生就是属泥鳅的,不用谁教,他自己都会找洞钻。
没洞也得掏几个出来!
机械厂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里面的治安也非常好,方方面面管理的井井有条。
这座机械厂里,光是负责治安的都有三大部门:
有负责厂区治安管理的分局、也有机械厂自备的“护厂工人队”、还有“工厂保卫科”。
这三个部门在职能上有所重叠,但却工作的侧重又有所不同:
分局属于正经机关,归荣威县局管。
“护厂工人队”相当于生产队民兵,只有几名领队之人,才是专职人员,而其余的队员平时是车间里的职工,遇到有事情了才会被召集到一起执行任务。
“工人护厂队”主要负责防范厂内、厂外,那些有野心有企图的大规模冲击。
而“机械厂保卫科”,则负责工厂财产安全、职工家属区的治安巡逻、甚至是调解邻里纠纷之类的。
职能权限颇有一点“治安联防队”、加“街道办”叠加起来的样子:既能动嘴皮子,也能动拳头。
罗旋站在机械厂大门外,望着那高大气派的工厂大门,嘴里啧啧有声:“不愧是省直管大型企业,有派头!”
“求...驴粪蛋子!”
站在罗旋旁边的顾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润。
只听他冷哼一声,“以前机械厂只是属于红星公社的时候,企业管理简单直接,效率高的一批!
听说旁边的盐都市,有个老九研发出了一款新式碾米机,刘富贵那家伙能够立马驱车前去拜访。
给人家又是买烟、又是买水果,又是割几斤肉过去,那才叫客气!才叫一个礼贤下士。”
“可如今呢?嘿嘿...”
顾胖子年龄越大,脾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越发的火气大了起来,“现在...寻常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即便是有哪位民间机械爱好者,发明了一款什么新的机器,刘富贵这孙子,他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登门拜访、诚心讨教啰。”
盐都市有一位从江浙打发过来的教授,利用他的业余时间,设计出一款新式的碾米机。
这件事情,罗旋也听说过。
当时还只是属于荣威县直管、红星公社拥有绝大部分股权的机械厂,负责人刘富贵听说之后。
立马就让司机开着厂里的那辆8手吉普车,连夜驱车200公里去拜访那位教授。
得知对方的生活比较困难。
刘富贵在上门之前,给人家提了一袋大米、一袋面粉。
另外买了一大网兜水果,还细心的割了2斤肥汪汪的五花肉过去,直那那位满头白发的教授,感动的热泪盈眶。
当他听说刘富贵上门,是打算收购新式碾米机的图纸之后。
那位教授连连说什么“只要他设计出来的这款机器,能够给广大的群众带来便利、能够造福于民就足够了,哪还能要钱呢?”
教授表示,他愿意把设计图纸无偿捐献给机械厂。
但那个时候的刘富贵,他做事确实很讲究,懂得尊重有技术有知识的人。
而且刘富贵这人胆子大、办事的手腕灵活多样。他心知对方的成分,不足以被聘请为机械厂的技术员。
于是刘富贵就想出一个变通的法子:在机械厂的职工名册上,有那位教授的名字,工资以及各种福利,全都按照相应的级别按月发放。
但这位教授,平常照样可以继续接受教育,可以不用到机械厂里去点卯上班。
直到此事缓了两年,风头没那么紧的时候。
刘富贵这才动用关系,费尽心思把这位教授聘请到厂里来,当了一名机械厂的高工...
而如今呢,随着厂子的规模越来越大,管理人员的级别越来越高。
受各种制度框架的约束,刘富贵要想在做什么事情,肯定是不如以前那么灵活方便了。
这就是顾胖子一直诟病刘富贵的地方:当了个求的大厂长...
还不如以前来的潇洒自在哩!
就好比以前刘富贵时常去餐饮服务社,呼朋唤友的喝酒吃饭,那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如今刘富贵说话得注意影响,得注意形象的,在他的身上,再也不复得见以前那种江湖豪气。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是油滑。
害得顾胖子现在,真还不想和刘富贵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吹牛打屁了...
“这个没办法,你也别放在心上。人总是要成长的,当他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罗旋塞给顾胖子一把“酒心巧克力”,“吃点糖,消消气。现在的刘富贵他哪还敢随意插科打诨?
就像生产队长,他和村里的婆娘们说两句荤话,嘛事没有。可到了公社主任那个级别,他一言一行,就得特别注重影响了不是?”
“哎!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可能不懂?”
顾胖子嘿嘿一笑,“生产队里的小人物说话做事,影响力不超过3米...甚至连1米都超不过,根本就没人在乎他说了什么、在做什么嘛!
位置站的高了,哪怕小小声声滴咕一句,那也相当于嘴巴跟前有个高音喇叭...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我只是很怀念,以前你在红星公社街面上混的时候,咱们和刘富贵一盘猪头肉、二两花生豆,兄弟几个就能吃的热闹、喝的爽利!”
顾胖子叹口气,“哎,现在咱几个兜里都有钱了,家里的日子过的也好了...回过头一看,却没当年的快活了!”
“罗旋兄弟,你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顾胖子盯着罗旋,像一位哲学家...很深沉,“我是说,你有多久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过、没有那种肆无忌惮的快活过了?”
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顾胖子这个问题,倒真还把罗旋给问住了。
想当年,自己抓到一条七八两的黄鳝,也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阵阵的欣喜。
记得那时候,自己曾经在顾胖子的门市上买了5个油炸豌豆饼。
就那么一个巴掌大的豌豆饼,小草妹妹足足吃了2天...应该是舔。
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舔。
相信那个时候的小草妹妹,她的内心是充实的,是快乐的,是幸福的。
但如今经济条件好了,却再也找不回来当初的快乐。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罗旋无法回答顾胖子的问题,所以只能转移注意力,“我给你们打电话,请你们帮忙预备一笔资金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