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鞋帽,从上到下,竟然都是中土的样式,一般无二。就连随从,也都是禁军的装扮,面目与中原人士绝无差异。等赵榛这一行人再走出去,已完全是大宋国使臣的气势了。
原来琉球国王城内有个久米村,居民皆为中国人的后裔,其祖上乃是若干年前航海至此的两浙和福建路一带的人民。
国书、依仗等都已备好,赵榛不由叹服蔡义之能干。他对中土的礼仪极为熟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清清楚楚。想来即使是一个大宋的礼仪官,也不过如此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馆驿内清明似水。潮湿的海风轻轻吹拂,甚是凉爽宜人。
蔡义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笑吟吟地看着赵榛,道:“天朝皇恩浩荡,上承天意,下安黎民百姓。上使,多好的天气啊!”
赵榛不住点头。
这一身打扮让他立时找回了昔日的一些感觉,欣喜之余,竟有一些伤感涌上心头了。
王城在首里,分内外城郭,依着自然地形,形成一座坐东朝西的长椭圆形城池。因为台风大多自东向西而来,这样的走向是为了背风。在整个首里城,只有王宫宫殿是三层,自然也是全城最高的建筑。
琉球国主的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面色白皙,体型微胖,全然是一副书生模样。他的语声和缓低沉,一开口,竟显出几分苍老之态:“上使一路劳苦,小王感激不尽!”
赵榛跪拜国主,递交国书,一板一眼,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仪态谦雅,端庄凝重,风度十足,天朝大国使臣的风范尽显无疑。
这令蔡义看得有些呆了。没想到随意而来的这个宋人,会有如此一番出人意料的表现。他迎送过很多次中国来的使臣,唯独这一次不是使臣的使臣才最像使臣。
蔡义不禁暗自笑了,他的眼光落在一个短须黑面的汉子身上。
一双三角眼,白眼仁多,黑眼仁少。这人正是王叔尚尔。
尚尔的眼睛紧盯着赵榛不放。赵榛这一套下来,尚尔一开始还有些怀疑的神情渐渐变得失望,脸色也阴沉起来。
国主赐座,赵榛坐了下来。低头时,装作无意的扫了蔡义一眼;见他眉眼间尽是欢喜之情,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国主问道:“上使,天朝境况如何,官家龙体安康否?”
赵榛一躬身,答道:“承蒙国主惦念,本朝国泰民安,盛世空前;官家龙体康健,乃历朝最有为之君主!”
国主凝神静听,不住地点着头。
“上使可曾见到鄙国特使?为何未随船同归?”待赵榛说完,国主问道。
尚尔和蔡义的眼睛齐齐盯着赵榛。
“启禀国主,贵国特使已到京都,”赵榛清了清嗓子,“国主之意官家已尽悉,故遣下官先行告知。”
赵榛停了下来,满室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尚尔的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溜圆。
“官家念特使万里航行,甚是辛苦,且难得到中土一趟,故而留下多住些日子。以便看看中土的风物人情,浏览山川江河之胜。”赵榛继续说着。
蔡义直起身子,靠紧了椅背,不再看赵榛。而那神情,分明是轻松无疑。
国主点着头:“官家洪恩!”
“敢问上使,这援兵在哪里?”尚尔终究忍耐不住,插嘴问道。
蔡义的身子一下子从椅背上弹了回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赵榛。
赵榛喝了一口杯中的水。这是王宫内瑞泉的水,甘冽清醇,甜津津的。
“官家以为,但凡国之事,当以和为贵。日本国与琉球国一衣带水,乃友邻之邦。擅动兵戈,费财毁土,涂炭生民,两败俱伤,得不偿失,非明智之举。故而圣谕转告日本国主,望息兵罢战,双方议和为是。”
赵榛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提高:“若然日本国不听规劝,一意孤行,我国自不会坐视不管!”
说罢,赵榛低下头去,端起面前的水杯。
蔡义面露喜色;尚尔垂下头去,没有言语。
只听国主朗然有声:“遣使日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