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峰叹气:“战场上从来都不是逞个人勇武的地方啊,靠那些武艺高强的家丁打仗,能长久?”
裴多多说:“放心吧,鞑靼人除了俺答汗之外也没有哪个势力有能力组织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双方撞上了,拼的无非就是哪个更狠的点。只要招募的家丁够精锐,是不会吃亏的。”
龙岩峰:“……”
好家伙,搁这里比烂呢!
很多人都以为游牧民族的男人个个都是天生的战士,拿起套马杆就是牧民,拿起弯刀弓箭就是骑兵,根本就不需要训练,对此我只能说:放屁。古代军队训练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教会士兵多少杀人技巧,而是通过一次次操练将这一盘散沙捏成一个强有力的拳头,让他们懂得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在杀声震天的环境下沟通配合,如何与友军并肩作战,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训练的。没有经过训练的牧民,哪怕他骑术再精湛,箭术再精准,也只是一群牧民,而不是士兵,“组织度”这三个字就是一道分水岭,有了它才是军队,没有它就是乌合之众。
打从被撵回草原老家之后,蒙古人的军事实力便一日不如一日。在朱元璋、朱棣时代,他们还能拉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与明军周旋,在明英宗时代,瓦剌也能拉起数万组织严密的精锐铁骑,一举覆灭了大明京营主力。可瓦剌被鞑靼击败之后,大草原上就极少再有人有能力去训练军队了。没办法,训练军队也是要钱要粮食的,而他们最缺的恰好就是钱和粮食。也就俺答汗这个征服了大半个蒙古的强人还有这个能力,其他势力哪怕强横如土蛮汗,也只能训练一下自己的亲兵,至于将听从自己号令的大小部落的士兵,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穷得当当响、除了放牧和抢劫之外啥也不懂的鞑靼牧民跟同样穷得当当响、除了噶人头啥也不会的明军家丁,以及比家丁更穷,只能在战场上充当一下气氛组的大明卫所兵,真是烂锅配烂灶,绝配了。昔日打得火花四溅的两支铁军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比烂中慢慢沉沦,直到东北那头野猪冲他们露出锋利的獠牙,他们才惊恐的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过,我们的佩琪兄弟现在还处于带着一百几十人四处打小部落、艰苦创业的阶段,还没有能力挑战大明与鞑靼,所以明军和鞑靼军队还有三十来年的时间可以继续比烂,这恐怕是这两支军队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龙岩峰对大明这无比畸形的制度简直无力吐槽,连带的,带裴多多逛自己军营的兴致都没了大半。裴多多看出他兴致不高,也就没有逛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告辞。
目送他走后,龙岩峰郁闷地问杜松:“黑子,现在我军将领真的都不练兵了吗?”
杜松想了想,说:“还是会练的,不过真正组织起来训练的只有那些精锐家丁,至于卫所兵和临时招募的士兵,意思意思就算了。像你这样拉着四千人日夜不停地操练的奇葩,放在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呢!”
龙岩峰苦笑:“你们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杜松说:“过去几十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大家都习惯了啊。”
龙岩峰摇头:“过去几十年一直是这样做的,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对的。黑子,你记住,在军事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捷径,最好走的路往往直通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杜松挠着头,沉吟良久,还是诚实的摇头:“不懂。”
龙岩峰说:“我也没指望你懂,给我老老实实操练你麾下那支骑兵就对了,不准偷懒!”
杜松说:“知道啦!”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陈名振所率领的明军在饱餐一顿之后便不打算继续前进,就在太平寨附近扎营歇息,准备明天再前往喜峰口。陈名振告诉龙岩峰,他此次前往喜峰口就是督促蓟镇赶紧出战,将鞑靼人撵走,结束这场战事。烽火一日不息,京师就一日不得安宁,皇上都有点儿急上火了。
龙岩峰却觉得陈公公这趟差事怕是不大好办。现在整个蓟镇都乱成一锅粥了,鞑靼人四面开花,连浙军都搞不清楚鞑靼人到底想攻哪里,陈公公想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事?难了。
真是操蛋了,该死的鞑靼人早不来晚不来,在庄稼最需要灌溉的时候来,害得他都没法专心种田……妈的,越想越气,逮着鞑靼人非把他们暴打一顿不可!
带着这样的怨念,龙岩峰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能睡,可有很多人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