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中,六千五百明军步骑军正在骆天生的亲自带领之下朝这边赶过来。其实在第一声枪响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鞑靼人向辎重车队下手了,而那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则告诉他,杨峻正在忠实地执行他的计划,组织民夫和伏兵组成车营,狠狠地给了想抢一把的鞑靼人一闷棍。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怠慢,立马调兵遣将,由陈昂率领常胜营留守大营,自己亲率神武营、骠骑营一部、锡伯营一部以及铁甲骑兵营一部,共计六千五百人,火速前去支援辎重营。
由于路并不远,神武营的步兵没有骑马,而是以大队为单位,组成五个空心方阵,每个方阵相隔两百来米,就这样踩着鼓点,齐刷刷的向前推进。骠骑营和锡伯营分布在步兵方阵两侧,杜松率领的两百名铁甲骑兵则四十人一队,分别呆在五个空心方阵中央。锡伯营和骠骑营负责掩护步兵两翼,驱逐那些二三十人一队时不时冲上来给步兵制造麻烦的游骑,而铁甲骑兵则扮演救火队的角色,要是空心方阵扛不住鞑靼骑兵的猛攻,要被突破了,他们便从方阵中冲出去给敌军凌厉一击。
整个战术思路十分清晰,执行得也很到位,各部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呆板,但是严谨。这正是戚继光战术思想的体现,戚继光不尚谋也不尚勇,他对部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服从命令,无条件地服从命令,在战场上一切以统帅的命令为准,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眼里,整支军队就是一台杀戮机器,每一名士兵都是这台机器上的零件,既然是零件,那就必须做到标准化,缩小公差,以确保整台机器畅顺地运转。他特别讨厌那些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想出奇兵制胜的人,更讨厌自恃勇武,碰到敌人就不会用大脑思考,只顾着一个劲的莽的莽夫,在他看来,前者只适合做参谋,后者只适合做冲阵之将,让这两种人统率大军,那纯粹是草菅人命。
在戚继光的构想中,这支由无数可以无条件服从统帅的命令、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士兵和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组成的野战军团应该以装备鸟铳的步兵为主力,由车营为他们提供保护,还应该拥有强大的炮兵、骑兵,以及可以在紧急情况下火速增援到任何位置去的骑马步兵。受制于种种因素,这位伟大的军神直到离开蓟镇都没能看到这样一支无敌的野战军团由构想变成现实。他留下的那八千浙军固然强大,但却缺失了非常重要的一环。
那就是一支堪与鞑靼具装重骑匹敌的铁甲重骑兵。他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马队其实就是骑马的鸟铳手,是没法冲阵的,更别提跟鞑靼的具装重骑对冲并且将其击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拉起铁甲重骑兵就得有优秀的战马,而大明通过互市从鞑靼买到的战马,大多数还没有山东的驴子高大,而明军具装骑兵光是人穿的铠甲就重达七十斤,马铠更不用说了,压都能将这些矮脚马给压趴下!
而现在,他梦寐以求的野战军团出现了,他千方百计想要补全却收效甚微的那一环,也由极其剽悍、同时凝聚力极强的延绥少年骑士给补全了。虽然这支野战军团并不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浙军组成的,但整个指挥体系都是由浙军年轻一代的才俊担任,这是完全体的戚家军。
不知道这位军神知道之后,会不会开怀一笑?
神武营踩着鼓点大步向前推进,鞑靼游骑就在他们前后左右来回乱窜,大声呼喝挑衅,他们不予理睬,只顾着往前走。不时有鞑靼骑兵窜出来朝他们射出一支箭,他们还是不理不睬,反正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制作精良的钢盔、链甲里,那箭射在身上任何一个位置都是不疼不痒,爱射就随他们射好了。倒是他们中间多了一些矮健异常的身影,骑着跟鞑靼人一样的战马,拉着跟鞑靼人一样的骑弓,在行军队列两翼回乱的窜,跟鞑靼游骑对射。这是前天在鹞儿岭河谷之战中被明军俘虏的鞑靼士兵,仅仅过了一天,他们就穿上了明军的军服,迫不及待的开始为昔日的死敌卖命了。
这样的发现让鞑靼人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其实大可不必,草原民族比任何人都要实际,他们没有多少忠诚、荣誉感,对白鹿苍狼子孙这一身份也没有多少自豪感————我让你用这个身份在草原上过着烧牛粪饼用羊皮水袋煮老鼠肉吃的日子,你也自豪不起来。他们最大的愿望还是活下来,并且活得好一点,至于其他的,过上温饱的生活了再去谈也不晚,要不然大明边军里那一堆鞑靼雇佣兵哪来的?现在他们就接受了明军的雇佣,享受着很好的待遇,自然要将自己的本事全拿出来让明军看看,好博取他们的信任,获得更好的待遇了。这帮家伙打得那叫一个卖力呀,比跟着大队人马闯进塞内劫掠还要卖力!
鞑靼人让这帮反骨仔气得七窍生烟,咆哮着要冲上去剁了他们。但马上,锡伯轻装飞骑士呼啸而来,锐箭密如斜雨,不少来不及跑路的鞑靼士兵应弦而倒。他们的箭法远比鞑靼骑兵要准,所使用的弓更加强劲,箭镞制作也更加精良,鞑靼士兵身上那副臭哄哄的皮甲在他们射出的利箭面前跟纸糊的没啥区别,射哪穿哪,射谁死谁。侥幸没有中箭的鞑靼游骑吓得亡魂直冒,慌忙遁入草地深处不敢再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