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离开破庙之后,并未去往他处,她返回云御镇,买了几套衣裳,找到了一家客栈落脚。
现下离开或许会打草惊蛇,或许会引得敌方提前下一步动作,薛素知道自己慌不得,之后的路该怎么走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师父去世后,自己在这世间,真的是孤立无援的。
大概她和师父都没有想过,这么些年来,江湖一直记得他们二人。
是夜,天空中圆月高悬。
抬眼望去,三楼高的客栈连飞爪都用不着。
十一一身黑色夜行服,黑布蒙面,只见她运起轻功,左右腾挪几下,很快便跃上了屋顶。迅速辨别了一下方位,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从窗户进去。
机会很快便来了,不远处的树枝上,一只飞鸟似是听到远方的呼唤,“唰”地飞离栖身已久的枝干。
面对薛素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十一本不必如此小心,即使她从正门闯入或破窗而入,也有十足的把握在第一时间制住屋内的女孩。
不过,多年的习惯让十一最后仍然选择了自己最适从的方式。
——趁着窗外飞鸟掠过树梢的细微声响,十一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进屋子。
薛素已经入睡了,月光下,罗十一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都伴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到底是阅历尚浅,警惕性不够,在十一有意隐匿踪迹之下,薛素无法觉察有人进了这屋子实在正常。
倒是罗十一此刻站在薛素床前,眉头紧皱,端的是一万分的不满,丝毫不考虑对方年龄尚小,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法与她相比。
半盏茶的功夫已过,床榻上的少女还未有转醒的迹象,十一心中的不满也已渐渐转变为不耐了。若是她真是想要她的命,十个薛素都已经成了自己的刀下亡魂。
耐心告罄,十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直冲薛素而去。
薛素睡梦中猛然感受到一股杀意向自己袭来,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泛着寒光的冰冷的刀尖。她迅速向内一滚,翻了个身笔直坐起,从床尾一跃而下。
十一的一刀是半分力也没留。在她看来,对方若连这一刀都躲不过,也活该死在这云御镇,免得以后再多受累。
她料想薛素不会被这一击所伤,但对方反应之快、身手敏捷,依旧出乎她的意料。她心下赞许,内心的不爽利之感也似是有所减轻。
“薛、素。”她缓缓念着她的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似乎要好好欣赏一下接下来对方脸上都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薛素抿了抿唇,心道这些人上门的速度实在比她想象中要快,只是不知会是哪方势力。
薛素不应,十一也不恼,接着道:
“薛宏旭与段烟之女,14年前,薛段夫妻二人被逼死平迁坡,那女婴却失踪不见。据传是被二人亲信送至旧友之处。”
宛若说书人一般,语气悠然,倒也不在乎面前唯一的观众有几分认真。
“说起那二人旧友之中,有一名叫邱涂子的,却是个传奇人物。”
“他身份不凡,年岁尚小之时便闻名江湖,奇遇不断,不惑之年已觉江湖无趣,了无对手,遂寻山隐遁,以奇门遁甲为手段,布下各种陷阱,以绝他人窥探之心。”
薛素依旧默不作声,十一接着道:
“自平迁坡一役后,鲜少有人再见他踪影,相反山中的陷阱却重重加布,似是应了那江湖传说。”
十一一边在原地踱着步子,一边状似苦恼地歪头思索。
“可听说那邱涂子最是性情不定,他会愿意去帮一个小小女婴吗?更别说将其抚养长大了……”
说到这里,十一停住脚步,转身望着薛素,直言不讳道:
“可近日,有江湖上传言道,那老头死了……”
“姑娘,那薛素,可就是你?”
薛素已认出屋内这人便是那日所见的红衣女子,对方身着宽松的夜行服,黑布蒙着面,从身形来看,分明看不出性别年龄。江湖之中,掩盖自己原本的声音,伪装出他人口音,更是算不得什么本领。
可对方似乎却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临着窗外的月光,对方眼中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甚至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既已调查得如此清晰,如此再问,又是何必?”薛素低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