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打完了第二针靶向针,感觉腿部截肢部分的肿瘤疼痛加剧,决定再次去医院切除。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竟然下了病危通知书,提出到重症监护室住一段时间。
舅媳妇,这个羸弱的小女人,这些年为了丈夫的病情,可谓不遗余力,包括娘家哥哥的人脉支持、经济帮助,以及自己没有休止的陪护。虽然到了退休年龄,却仍然在厂子里继续工作,要知道他们的第四套房子的房款大都是借来的,而自己的退休金并不是很高。在大量买入房产的过程中,我们对他们两口子的人生规划有些意见却又不能直言不讳,而对于他们提出的借款数额,我们只能处于道义上做一些支持,毕竟我们的孩子也要结婚,且婚房没有购买。现在即便给他们一部分钱,怕是也不会用在治疗上而是用在了房款。妻子再次给他们打过去四万元,至于还不还的,姊妹感情还是有的。
经过医生包括比较熟悉的医生之间的商量,决定重症监护就不去了,因为一天三餐要送进去,家属几乎见不到患者,至于治疗的效果如何都是未知数。大家都知道,软骨瘤癌症晚期,从截肢到现在已经三年多时间了,也算是超过了当年医生的预期。
于是,大舅哥在病房里治疗,舅媳妇陪护——因为疫情,我们不能进去,否则还要核酸检测,只能想方设法做点儿好吃的,再送过来,跟舅媳妇见面说些安慰的话。
儿子也很关注舅舅的病情。给我发来一张瑞士的风景图片:“老柳,如果你这样的情况,我就把你送到瑞士去,那里可以安乐死。”或许真的到了自己身上,求生的渴望之强烈,不是我们平常人能够理解的。
妻子马上要纠结工作,准备十月份的退休了,所以她的情绪最近不是很好,虽然两口子之间有些争吵甚至冷战,我还是努力地去关心她,比如给他哥哥送饭我开车,下雨我去班车点接一下他,她晚上的同事聚餐我叫朋友给送过去一点儿进口啤酒,尽量减轻一下她的压力,维护一下她的尊严吧。总之,妻子是一个很努力很讲大局的人,包括主动提出退休后多陪我回老家看望母亲等等,这是母亲和我都希望的。
已经完成工作交接准备退休的妻子开始休大礼拜了。本来以为天气清爽可以外出爬山的,可是白露前的高温迫使我们放弃了这个想法。两个人起床,吃点儿早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书,缝十字绣,打发时间,稀里糊涂就过完了周六。直到傍晚凉快了,我们才下楼,穿过马路,到商场转了转,买些东西,包括一只鸡。我上次采的蘑菇还没有吃掉。也算是散步锻炼吧。
次日一早去附近的集市,想采购应季海货包括螃蟹,给岳母送过去。她被孙子接到了大舅哥家里了,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的他,精神面貌和体力迅速下降,站立已经困难了。或许,老太太想多陪伴一下自己唯一的儿子吧。
因为创建文明城市,这个小型的城乡结合部的集市被取消。于是买了点西瓜蔬菜,和妻子一起来到大舅哥所在的小区。肥胖的丈母娘推着轮椅在散步。这些年真的没有见过比她还要肥胖的老人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没有轮椅扶着都不能走路。她告诉我们,大舅哥被儿子用轮椅推着出去溜达去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不久,大舅哥回来了,坐在轮椅上,截肢一半的那条腿翘起,很突兀的样子。妻侄告诉我们去的地方,很远。或许大舅哥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想去看看身边的风景最后一眼,包括前几天叫大姨子推着他来我家窜门。
大舅哥戴着太阳帽,脸色苍白蜡黄,依靠在轮椅的靠背上。他的眼光似乎不想跟我们正视,但是他看到我们买的西瓜后就告知儿子通知舅媳妇不要买西瓜了。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我们也是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回头我和妻子都说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呢?妻子分析是借钱,他还寄希望于靶向药的治疗,一针四五万元,他已经没有钱了,而手头的四五套房产挂出了两套,都没有成交的迹象。而我却不这么以为,总感觉他有些临终前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比如替我照顾好咱妈,比如一定对我妹妹要好,比如我时日不多了,提前说声再见吧。等等。
前几天舅媳妇叫妻子给大舅哥买寿衣,因为没有活过60岁,有风俗说要买西服领带衬衣。妻子淘宝买了,送过去,岳母建议由孙子出这个钱,妻子也没有推让。
据说下周一舅媳妇还要坚持带大舅哥去打靶向药。在他们看来,胸部腹水没有了是靶向药的作用,而每次靶向药打过后,他都是因为心梗等原因住正规医院,所以是私人小诊所的靶向药的作用还是大医院的治疗作用,不得而知。
岳母希望我们在这里吃饭,而妻子是不乐意在他们家做饭忙碌的,我也感觉有些尴尬,就跟坐在轮椅上的岳母和大舅哥挥手告别,回了自己的家。一家四口,两个坐在轮椅上,是一副很不舒服的景象。
回家拿出我前不久在山里采摘的蘑菇,炖了鸡,妻子忙着包饺子。我心有余悸吃掉蘑菇,虽然有两个山里老人告诉我这蘑菇都吃过的,我还是想身先士卒。果然没有不良反应,才建议妻子吃了剩余的一部分。
跟儿子视频,这小子做了麻辣香锅,有板有眼的样子。他的女友没有出现在镜头里,却听到她快乐的声音。就在昨天,她因为自己和妹妹的学贷一时没有计划好,竟然哭鼻子,而儿子手头也没有闲钱。跟我说了,我把工资卡里的七千元钱一股脑转了过去,并且告诉他,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