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丧那天在冬天，刮着寒风下着雪，他和几个兄姐衣着破烂跪在坟头烧纸。

那是司徒澈第一次意识到，他生命里最亲近的人，离他而去了。

时间实在是过的太久，他又太小，具体与母亲相处的细节他早已忘记。

但唯独记得当时跪在坟前的感受。

冰冷又孤寂。

但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母亲的离开，只是个开始。

未来的两年，他身边所有人，都渐渐离开了他。

先是洪夺走了大哥和二姐的性命，洪水退去之后又闹起了瘟疫，父亲去了，转了年四哥也去了，留下三姐和他，终于撑过了瘟疫。

三姐那时候不过八岁，为了养活自己和他，带着他去讨饭，因为一个包子，被争食的乞丐活活打死，而他也被打地半死，被人丢进了乱葬岗。

不幸接连发生。

短短两年，七口之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司徒澈已经不会哭了，心都麻木了。

他躺在乱葬岗，身旁的野狗啃食他旁边的腐尸，他甚至想叫那野狗赶快也将他解脱。

可后来，那野狗被吓跑了。

一个修士从天而降，将他带走了。

那是司徒澈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修士存在，那个修士收他做了徒弟。

司徒澈十二岁那年，下山去做了一件事。

他回到当年乞讨的地方，凭着不可磨灭的记忆，鲨了所有与他三姐之死有关的乞丐。

可当他回到山上的时候，他的师父，那个散修，被仇家鲨了。

司徒澈离开那里，踏上了独自修炼的道路。

那时候仙魔两族动荡不安，杀戮不断。

仙族门派常年与魔修混战，又互相倾轧，司徒澈不想入任何一派，然而他作为一个散修，过的只会更加艰难。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十年，直到他遇到了后来的师尊——叠机道人。

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司徒澈不相信任何人。

叠机道人想收他为徒他也不愿，最后还是叠机道人求他拜师的。

后来叠机道人带着他上了青云宗，司徒澈才知道叠机是青云宗掌门。

再之后，他有了个师弟，夜无极。

叠机道人这一生只有两个徒弟，就是他们两个。

但叠机收徒的动机并不纯良。

他像个恶人一样天天逼着司徒澈和夜无极修炼，稍有不顺便是打骂责罚，司徒澈奋进努力，受到的责罚少，但夜无极，被罚很多。

夜无极甚至还因为不上进，被逐出师门过。

直到叠机将死的时候，又将他们招到身边，说出了那个想让“仙魔一家”的宏愿，让他们两个去完成。

作为这一世师徒缘分的回报，司徒澈答应了叠机道人。

从叠机道人收他为徒，到叠机道人寿元耗尽，将近五百年过去，司徒澈全是在夜以继日的修炼中度过，一闭关起来就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无人陪伴，无人与他言语。

再之后的五百年，他和夜无极稳定了仙魔两族局面，可这时他已经成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踏月仙尊。

他有宗门，有弟子，有一个远在魔族的师弟。

却没有一个能陪在他身边说话的人。

所有人敬他，畏他，惧他。

就是不曾有人亲近他。

停了许久，司徒澈才继续道：“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

因为孤单了太久。

所以身边有了封烟的时候，他想留住她，一辈子，长长久久。

司徒澈缓慢又坚定地拥紧了封烟，道：“烟烟，你是来救我的。”

救他脱离无尽的孤独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