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敛看着面前的肉糜粥,却是心里泛酸得厉害。兜兜转转到头来,谢亦藏着玉佩是为了他,卖了玉佩也是为了他。
身旁的人喝了一点粥后,就把煎好的药一饮而下。那药的味道十分刺鼻,但陆敛却没有嫌弃。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跟谢亦去药铺,那大夫说谢亦根本就没几天了,最多不出三日。现在就算吃药,也只能多吊几天命。
陆敛听到时心脏好像都被攥紧了,但谢亦却十分平静。那大夫又说,他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生机断绝,想吊命就只能吃猛药,把身体最后的活气给激出来。
因此这些药都是些虎狼之药,不仅刺鼻,而且泛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也不只是药,现在连谢亦身上的气息都十分难闻,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生机断绝,脏器都开始腐朽的味道。可陆敛好像半点都感觉不到,只想躲进他的怀里。
一天又一天,眼前这个人好像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他也从盼望离开,到盼望转机,到渐渐绝望,内心被一层浓浓的黑雾笼罩起来。
他生平第一次想祈求上苍,谁都好,快来救救他吧。
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大启朝临近灭亡的时间,他已经是昆仑神殿的天下共主,所谓的上苍如果真的存在,那也只会是他陆敛。
可那个陆敛现在正高坐在昆仑殿之上,连一瞥都不曾给这饱受苦难的人间。
谢亦在粮行里呆了五天,把药吃完了。
那大夫跟他说,如果要吃完了,他还没死,也不必来买药了。
谢亦便也没打算买,他把自己剩下的粮食都换成了适合猫吃的东西。带着猫,还有一壶他新酿的米酒,离开了粮行,也离开了这座城池。
他来到郊外,走进深山里,找到一处位置不错还有水源的山洞,把粮食都放在里面,做了一定的防腐和隐藏措施。
他指着那些粮食和这处山洞,对自家猫说:“你好好呆在这里,饿了就吃东西,等吃完了再出去,知道吗?”
他知道自家猫非常神异,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天空上的灰色蛇影越来越多了,整个天象都呈现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要不了多久,大启朝就会彻底灭亡了。
之后就会有雨落下,饥荒过去,但战乱也随即而至。
但战乱残害的是百姓,对一只野外的猫却没有什么关系。等旱灾过去,山里的花草树木会再次长出来,动物也会出现在山上,野猫和这些动物一样,都只会远离战乱,遵循自然法则生存。
陆敛却浑身僵直了。
之前无论多困难,谢亦都没有想过要丢下猫,自然,现在他也不是丢下。
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离开那座到处都是难民的城池,远离人群,找了一处山洞,又为他准备好食物和水,做好万全准备才敢离开,去……一个人赴死。
谢亦说完,就要转身离去了,却被猫死死地咬住了衣角。
谢亦转头,看见猫拼命咬住他的衣角不愿意让他离开,无奈一笑。
他蹲下来,像从前一样挠了挠它的腮:“乖,听话。”
对他向来乖巧听话的猫在这时却表现得异常顽固坚定。
但是论顽固,恐怕没人比不撞南墙不回头最后撞个头破血流的谢亦更顽固,他见温和劝说不成,便厉声呵斥,一人一猫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陆敛败下阵来。
他打算先让谢亦离开,然后再偷偷跟着他。
谢亦的反应已经越来越迟钝了,别说一只灵巧轻便的猫跟着他他发现不了,就算是一个大活人走在他两米以外,他恐怕都听不见脚步声。
这样的事实并不能让陆敛的心情变好,尽管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它是一件好事。
谢亦以为终于劝住了自家猫,便放心地走了。
他不愿意死在自己猫身边,因为他知道自家养的猫很有灵性,他从来没把它只是当做一个动物,而是自己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的同伴。他因此经常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真的在怜悯他,让他在最后的阶段还有一只有情感的猫陪伴他。他同样看得出来自己的猫对自己也有很深的情感,也因此,他怕自己死在它面前会给它带来过于沉重的影响。
而且他如果死在这个山洞里,尸体腐化后,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