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是宿醉后的迟缓,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的衣裙,有些褶皱,头上的发髻也乱七八糟,发簪坠得头皮疼。
蔺荷一边拆头发一边回忆昨晚的事情,印象不算深刻,只隐约记得篝火晚会上她拿出自己酿的山楂酒,和陆史虞商讨卖酒一事,后来谈到兴致,便多喝了几杯。
所以是陆史虞送自己回来的?
捏了捏鼻梁,蔺荷觉得自己真是大意了。
谁能知道穿越后还能改变一个人的酒量呢?
只在心里暗自决定,下次绝对不要在外面多喝酒。
收拾好自己,推门而出,院子里已经空空落落,小十也早早回去养济院帮忙。蔺荷走的时候,抱着两盆辣椒和辣椒种子,锁上院门,将钥匙放到旁边的石头底下。
回去路上,想到昨晚的事情,特意绕了远路,结果在门口被告知陆史虞并不在府上。
只能给门房留下口信,离开。
不说之后又重新绕路,等到达新住宅时,太阳升到半头顶。
街道上有人走动,不知谁家的鸡鸭放了出来,在巷子里飞来飞去,落了满地鸡毛,还有妇人背着筐篓出门买菜,而她们的孩子便坐在里面。
有人看到蔺荷停在宅院前,出声问:“小娘子可是新搬来的住户?”
“嗯,前几天刚搬过来,我姓蔺,以后就和大家是邻居了,还请诸位亲邻多多关照。”
“呵呵好说好说,”问话的大娘热情道,“我家就住在西边第三户,大家都叫我刘婆。”
“我家在进巷的第一户,姓马。”
“左边二户,我们家卖豆腐,以后来买豆腐给你多添些啊。”
大家都很热情,蔺荷一一道谢,她注意到这些看热闹的邻居里并没有梅园的主人。
这么大一片梅园被烧了也不在意,或许是个有钱人吧。
蔺荷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打开了宅院的门。
新住宅哪都好,还有盘起来的土炕,蔺荷就将两盆辣椒放在灶旁,等着来年春,天气暖和后扩大种植,早日实现辣椒自由!
做完这些,她去后院继续刨土,红土壤黏性大,要想让植物活下去,就要时常疏松透气,这个过程中,再往里面掺上适量的生石灰和水。
白色被砸成小碎块的生石灰,遇水后产生大量雾气,仿佛仙境一般,但不要因此就轻易靠近,更不能用手去碰。
生石灰和水反应,从氧化钙转化为氢氧化钙并释放大量的热,若此时去碰,很有可能把手灼伤。
想到这里,蔺荷忽然灵机一动,去厨房拿回来十几枚鸭蛋。
百姓散养的土鸭蛋,颗大皮厚,蛋壳无破损,表面呈现出淡淡的青绿色。蔺荷将鸭蛋一一洗干净,又提前泡了一壶茶叶。
以她目前的财力,茶叶自然是最便宜的碎茶,喝掉茶水,剩下的茶叶渣和碱、盐、生石灰、草木灰混合,搅拌成半薄的稀泥。
随着白雾飘起,稀泥开始沸腾冒泡泡,体积也相应变大。
蔺荷便将圆滚滚的鸭蛋们放进去“打滚”,然后拿着铁锹翻来覆去,务必让每一颗鸭蛋都穿上一层看不见原本面貌的外裳。
做完这些,蔺荷又找来陶罐,将裹了“外裳”的鸭蛋全部放进去,放到阴凉透风的地方储存,只要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能吃上可口的松花蛋了!
正忙着,前院有人喊话,一声比一声急促:“小娘子在吗?”
这条街不算繁华,唯一的好处就是离国子监近,距离她刚刚和邻居们打招呼不过半个时辰,这么快就有人来找她了?
她擦干净手,往外院走去,果然看见门口站着刘婆,手里还提着桶水:“小娘子,没事吧?”
蔺荷不明所以,刘婆说:“我看到有烟飘出,以为又着了火,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哦!原来是误会着火了!
于是蔺荷连忙解释自己是在做吃食,可王婆的表情却不怎么相信,毕竟谁家做吃食能让烟雾满院子飘啊。
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蔺荷之后做事情更加谨慎,小年这一天,民间百姓祭灶、谢灶,用秸秆扎马匹驮着灶王老爷上天向玉帝汇报,等到大年三十再把他迎回来。
蔺荷是新搬来的,灶台上没有贴灶王像,只象征性炸了一锅萝卜丸子,播出几颗权当孝敬。
剩下的,她吃了一半,萝卜切丝裹面,搓成差不多大小的圆球子,放油锅里炸。
刚炸出来的萝卜丸子沥干油分,吃进嘴里酥脆爽口,腌制后的萝卜丝散发清香,牙齿一咬,用来固形的面粉黏连不断,拉出细长的丝。
蔺荷自己一口气吃掉十个,因为胃口小,仅吃这个就吃饱了。
而一墙之隔,吃着厨娘做的菜的陆史虞,突然就觉着不香了。
“你说,她昨日来过?”他放下筷子,桌面放着两道菜,一道蒜苔炒肉,蒜苔太老了,吃起来没有清脆感;一道木耳鸡蛋汤,盐放的有些多。需就着水才能吃下去。
“是的,”四九挠挠头,“说是过来感谢老爷。”
陆史虞脊背绷直,四九还在那儿纳闷:“蔺姑娘要感谢老爷什么呢?哎呀,她不说清楚,管家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要不然小的去问一下,反正现在离得也不远……”
“……”
陆史虞发现,近来四九变得越来越絮叨,堪比管家婆子,他没继续听,走出门,空气中的风弥漫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后墙处。
抬头,看到白墙上长着几株狗尾巴草,随着风两边摇摆不定。
当初买院子,无外乎看重两座宅院离得近,哪怕走正门需得绕过两个街道,但只要将墙通开,事情就变得便极为方便。
现在,别院已经住进了新人,大中午,炊烟袅袅,如同青鸟引吭高歌一路往上。
炊烟?
陆史虞愣了愣,反应过来是蔺荷在做饭,而他也的确闻到了香味儿。
这股香味让他方才还不想用膳的胃口调动起来,咕噜咕噜叫嚣着不满。可他不愿再回去吃那些菜,明明做的和之前一样,可自己的心境却回不到从前。
蔺荷炸完萝卜丸子,给周围的邻居送了些,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生活于此肯定少不了别人的帮忙。
刘婆收下丸子,让蔺荷在院子里稍微等等,自己回房拿出来一包糖瓜:“我家那小子带回来的,我牙口不好,咬不动,就给你们小姑娘吃吧。”
蔺荷道谢,有来有往,之后的关系才会细水流长地建立起来。
回家后,蔺荷拾了一枚糖瓜塞进嘴里,剩下的则收起来,最普通的麦芽糖,融化后味道甜兮兮的,她看到盘子里剩下的萝卜丸子,有些犹豫。
要不要送去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某人日机万里,肯定又不在家。
之后的几天,蔺荷过得还算轻松。
那些贵夫人的单子太多,她不可能每一个都接,最后干脆挑了些实在无法拒绝的,剩下的则找理由搪塞过去。
而随着时间的发展,爆米花逐渐成为众人最喜欢的甜点,疯狂程度不亚于嗑瓜子。
做甜点的间隙,蔺荷还趁机准备果酒。
因为想要将果酒从国子监推销出去,种类除了山楂,还得尝试其他口味,其中蒸馏技术需要用到精密的仪器,蔺荷没有办法,不得已请求另外一位合作者陆史虞。
这次对方倒是没有失踪,公事公办,没过几天就给蔺荷弄来了想要的东西。
蔺荷问:“陆大最近是忙着做什么,可是有什么朝廷大事发生?”
陆史虞一顿:“是有些事情。”
“什么?”
“朝廷机密,不可说。”
“嘁。”
蔺荷撇撇嘴,小声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躲人呢。”
不过她心里的疙瘩解开扣子,当天又炸了一锅萝卜丸子,一半都送到陆府。
工序复杂了,人手就不够,陆史虞便将府上下人借给她:“都是签过卖身契的,不用担心外露。”
蔺荷朝他竖大拇指,最后的担忧也一举解决。
大年三十,皇上开城门,撒铜板,升平除岁,福寿迎年,与百姓一同玩乐。
这一天,京城随处可见大红色的对联,有舞狮、杂耍班子从街头走到巷尾,为大家带来视觉盛宴。
蔺荷带着帽子,长长的围脖将自己的脸包住,露出两只眼睛,如花似雾,水灵灵的:“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咱们的酒要卖给谁啊?”
“仔细看。”
陆史虞只回应三个字,然后伸手将探出去的脑袋给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