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郎官和新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百姓本是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会拿到喜糖,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自然开始不费余力地说吉祥话。
反正吉祥话不花钱,还能得到喜糖,何乐而不为呢。
而他们越说,陆史虞撒糖就撒的越多,小孩子人手拿着一大把的喜糖,扒开红纸后,露出里面圆溜溜的糖果。
“哇,我们的颜色不同!”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互相对比彼此手中的糖果,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棕色的……五颜六色,看起来和天上的彩虹似的。
吃到嘴里味道也不同:“啊,这个是桃子的味道!”
“我这个是葡萄哒!”
“苹果苹果,糖果是苹果的!”
原来糖果除了甜蜜,还有这么多的味道啊,那天,京城的小孩子都产生了这个想法,自此之后,他们再吃糖时便会问:“你吃过水果味的糖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
若是别人没吃过,他就会骄傲地说:“北街有官老爷成亲,那些美味的糖便是他撒的喜糖,我抢到很多哦。”
此事暂且不提,时间回归到当下。
蔺荷穿着嫁妆,被八抬大轿慢悠悠抬到陆府,大红灯笼高高挂,轿子微微下压,陆史虞从马上下来,亲手将蔺荷接出。
二人的成亲并没有请太多人,多是陆史虞在国子监的同事、饭堂的厨子们,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也派人来了,这让众人内心震惊,看来陆大人在皇上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福泉带着皇上的祝福,笑呵呵地向陆史虞贺喜:“陆大人,奴才先在这里恭喜您和蔺姑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二人的贺礼。”
说着便让其他人将东西搬上来,两大箱的贺礼又让其他宾客心生羡慕,果然是皇上的宠臣啊。
殊不知,这两大箱的贺礼,全部都是从自行车的获益中分出来的。
自行车的新奇和便利一经世便刮起了大风,皇上看到工部的成品后,立刻决定先给大楚的军队配上,而之前三王爷之所以敢谋反,就是知道城外的军队无法赶来,却没有料到配备上自行车的军队日行千里,所以军队很快就赶过来了。
赚了大钱的皇上不会吝啬这点儿小钱,直接两大箱的贺礼送过来。
福泉送完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见状,陆史虞只能拉着蔺荷一同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感陆史虞司多次救驾有功,且在国子监多年始终兢兢业业、功绩卓越,广受监生拥护,实为典范,特升正四品国子监祭酒,钦此——”
陆史虞扣跪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泉将圣旨递到陆史虞手上,笑道:“恭喜陆大人双喜临门,奴才今天借着皇上的光,厚脸皮过来蹭一下喜气。”
“公公能留下,本官自然欢迎至极。”
……
拜堂前的小插曲,待福泉坐下后,成亲流程继续。
若大的前堂,到处摆放着红烛,墙上贴着大红色的双喜,摆上粮斗,内装五谷杂粮、花生、红枣等,寓意吉祥多喜。
在家堂前燃烛焚香,门口点燃爆竹奏响音乐,然后礼生育唱,陆史虞牵着看不见前路的蔺荷走到位置前,然后就位跪拜[1]。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因为二人都没有亲人,索性拜了空位,蔺荷默默在心里对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父母亲人道:虽然不能再相见,但你们的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你们能继续过好的生活。
叩完首,两人站起来,而后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彼此,隔着红色的盖头,蔺荷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影,或许是雾里看花花更美,她觉得陆史虞更好看了,心里像躲进去一只调皮的兔子,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她居然要成亲了,还是和一个古代人,放在从前若有人这样告诉她,她绝对会觉得对方疯了,可现在,事情变成了现实。
但倘若再次询问蔺荷,她的回答也是不后悔。
他们已经走过数不清楚的路途,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品尝过彼此的悲欢喜乐,蔺荷确定自己是喜欢欣赏陆史虞的,虽然男人也有许多小毛病,但她现在已经无可救药连那些小毛病都觉得可爱。
所以她愿意和对方走过剩下的半生。
至于能否天长地久,蔺荷并不在意,她更看重过程,实在不行,大不了直接卷走陆史虞的银子出去游山玩水。
脑海中不自觉想了好很多事情,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忘记了要做的事情。
对面,陆史虞微微垂眸。
他的新娘子不知在想什么,傻乎乎站在那儿,一看便知是神游天外。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成亲步骤繁杂,连他都是从昨晚忙到午夜,好不容昂有时间休憩会儿,心情却无法镇定下来,于是一夜未睡,没过多久天边冒出光亮,他也没有时间休息了,穿衣洗漱带着众人去迎亲。
这样想来,作为新娘子的蔺荷肯定也累了。
垂在身侧的宽大袖袍下,陆史虞悄无声息握住蔺荷的手,然后捏了捏的手心。
“回神。”
仿佛细小的蚂蚁在皮肤上爬过,激起一阵痒意,蔺荷倏然反应过来,随即脸色爆红:她居然在拜堂的时候走神了!
蔺荷又羞又恼,旁边的喜娘见新娘没有反应,再次高喊:“夫妻对拜——”
好在这次蔺荷听到了,两位新人不约而同低下头。
如果是一拜是敬畏,二拜是感恩,那这第三拜则是一对新人的平等,互敬互爱,白首一生。
“礼成——送入洞房——”
黄昏洒入偌大的寝房。
这里已然装饰得和平常不一样,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床单被子,红色的双喜字,绑着红绳的酒壶,还有一身艳丽坐在床边的新娘。
蔺荷听到了门外走动的声音。
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她立刻想到成亲时的一件事情——闹洞房。
蔺荷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项活动,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拒绝,正纠结着,那些脚步声突然都停止了。
嗯?
门外,陆史虞停在门口,转头默默注视跟着他的几人。
“还有事?”
“额,那个…”或许是陆史虞的形象太严肃,并没有人敢闹他的洞房,大家伙推推攘攘,最后把最年轻的那位大怨种推出来,“陆大人第一次成亲,需不需要咱们进去闹洞房啊?”
陆史虞轻飘飘一眼:“多谢诸位好意,不过闹洞房就不用了。”
他这样说,众人反而还松了口气呢,他们可不敢闹上司的洞房,万一改天被穿小鞋可就冤枉死了:“哈哈,春宵苦短,咱们就不耽误陆大人的时间了。”
“对对对,快走吧!”
说着几人便一溜烟地跑走了,你追我赶,唯恐跑慢了被某人惦记上。
屋内,蔺荷听完他们的对话,噗嗤笑出声。
房门“吱呦”一声,陆史虞走进来,蔺荷的笑意赶紧又憋回去,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双手抓住裙摆,几乎将流畅的裙摆抓出褶皱,那脚步却又停住了。
蔺荷等了等,始终没有等到陆史虞掀盖头,她自己倒是等不及了,一下子将头上的盖头拿掉。
深呼吸正准备挑开的陆史虞:“……”
“你好慢啊。”
蔺荷闹了个红脸,做贼心虚地抢先一步嫌弃。
陆史虞没接话。
此刻,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朦胧灯光下,蔺荷眉目如黛,鲜红的嫁衣让她的肌肤由内而外散着粉嫩,额间一抹三瓣梅花犹如好画龙点睛,好似床上坐着的是那山野间的梅花精怪。
“阿荷……”
蔺荷被男人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微微避开,只盯着陆史虞的下巴:“嗯。”
“阿荷。”
“做什么啊?”
陆史虞抿住唇:“时辰不早了……”
蔺荷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音,新婚第一夜会做什么不言而喻,她脸色几乎要比身上的嫁衣还要红:“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呢。”
经她一提醒,陆史虞才想起这件事情,他尴尬地点点头,而后故作镇定,走到桌边亲自盏满两个酒杯,一人一杯,彼此手腕勾在一起仰头喝下。
辛辣的酒水划入喉咙,呛的二人咳嗽不停,原来用来交杯的酒居然是她酿的高度数甘蔗酒,几乎下去后就醉酒了,蔺荷看着陆史虞迷惘无措的样子,一咬牙伸手将人拉下来。
“……”
帷幔交合,两方红袍交叠映衬,唇齿相依间,蔺荷一改害羞的样子,主动撩拨自己的新任夫君,看着对方冷脸通红,心里不由洋洋得意,只不过没得意会儿,陆史虞便学成归来,化身严厉夫子,严格要求蔺荷这个学子不放弃每一堂课程。
事实证明,陆大人脱去官袍之后也是一个衣冠禽兽。
之后的时间,蔺荷被翻来覆去,甘蔗酒度数太高,让她浑身发热发烫,脑袋也不甚清楚,一会儿迎合一会儿又抗拒,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那阵阵浪潮涌来时,她总是忍不住抱紧陆史虞,指甲在男人后背留下几道痕迹。
后半夜,陆史虞看着怀中熟睡过去的人,起身叫来丫鬟烧水,水烧好后,他小心翼翼抱起蔺荷,两人一同清洗了一番,等再躺下时,外面更夫打响三更。
蜡烛燃灭了最后一丝光,借着月光,他将蔺荷脸上的头发拢到后面,心里无比满足。
在皇宫的那几天,见惯多生离死别,有的人生不带来什么,死时又什么也带不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抔黄土抿于天地间,最后连一点儿记忆也未曾留下。
曾经,他何尝不是如此的打算,只是真正经历过后,才发现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没有任何人记住你。
不过,现在不会了。
陆史虞笑了笑,侧身在蔺荷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从此以后,只有生离,没有死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