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雄的话说得不卑不亢,可是听在田虎的心里直如受到雷击。他们一家现在只剩下田彪这一个亲人,又如何舍得?
但是完颜娄室,反而更加对这张雄越发喜爱了。心中不禁感叹道:田虎如果是个明主,或许靠着他手底下的这群人,绝对不会走到今天!
“晋王,张殿帅的计谋乃是咱们能否破开武功县活命的机会,您该做决定了。”
完颜娄室的话再一次对着田虎的心窝里捅了一刀,他茫然的看向张雄,可他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张雄忠于田虎,但是田彪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个阻碍自己主人的障碍。何况现在能否取得房学度的信任,田彪必须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个内心纠结痛苦的田虎,一个眼神冷冷看着他的完颜娄室。
“一定要这样吗?”田虎问出了他最后的疑虑。
“只能这样。”张雄叹气道:“不然骗不了房学度。”
张雄说完,整个大帐内又是沉默。
完颜娄室也不急,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等着他做决定。
可能过了半刻钟,全身颤抖的田虎终于从口中说出了那句话。
“一切听完颜将军做主!”
此话一出,完颜娄室大声叫好。而身旁的张雄的身子却微微的抖了一下。
在这个忠心耿耿的殿帅心里,刚才是矛盾的。他希望田虎同意,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多一条活路。但是他也害怕田虎同意,因为点头之后,自己曾经那位为了任何一个结拜兄弟,都可以单枪匹马杀进州府的义气晋王,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
……
张雄没有到武功县便见到了房学度。
就在田虎和葛离撒领着大军出了万年县以后,房学度便领着自己的一万亲军押着一些粮草跑进了长安。作为除乔冽以外的田虎手下的第二谋士,房学度猜到如果他们受挫,肯定会冲着武功县来。而高大的长安城就成了田虎和完颜娄室不好打,但是又不能不打的所在。
因为去武功必须经过长安,而一座小县城里驻扎数万兵马反而有些无用武之地,他还不如先把长安占了,依托坚固高大的城墙,让田虎耗尽很多的力气。如果不是搬运粮草实在太过浪费时间,钮文忠的大军也会跑进长安。
“相公,这张雄可是田虎最最亲密之人,他如何会降?”将领薛佩有些不解的道:“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房学度点点头,他和张雄都是跟着田虎十几年的老人,关系自然不错的。对着下头的张雄喊道:“华州发生了何事,让兄弟也反了田虎?”
“不光我反了,鱼得泉等十几位兄弟尽数反了……”张雄高声道:“金人占据华阴,欺凌兄弟们的妻小,惹得军心尽散……”
这些都是真的,房学度虽然没有清楚太多,但是也让曾全领着探马去打听过,知道华阴县里出现了大的变故。
“可是田虎已经一条路走到黑,他没有一点记恨金人,反而大骂兄弟们不义。”张雄说道:“我一时气愤骂了几句金人,反而惹来田虎和田彪的辱骂……后来一时冲动我便趁着天黑逃了出来……”
说完向着人群里大吼一声:“给我带上来。”
只见后面的士卒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大汉子,走到了前头。
“田彪……”
“真的是田彪啊。”曾全惊喜道:“这狗东西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旁边的一众将领士卒多有受过田豹田彪窝囊气的,现在看他如此落魄,反而没一个人可怜,个个高兴不已。
“看来张雄哥哥真是反了……”薛佩的称呼变化代表了他心里的改观。他们以前都是在河东绿林落草的结拜兄弟,而张雄作为田虎的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自然受他们这些头领的爱戴与尊敬。
房学度微微点头后,对张雄拱手道:“兄弟能来,房某高兴不已,只不过还需你取他田彪人头,我才能开门让你进来……”
下面的张雄知道他们已经信了,而自己为何堵住田彪的嘴巴,就是担心这贪生怕死之人会坏了自己的事。现在房学度的话音刚落,张雄提起手中大刀,在田彪惊恐的眼神中,一刀劈下血花四溅……
“好……”
城楼上发出震天的叫好声,他们在欢呼田彪的死,也在迎接一群兄弟的到来。
房学度也是挥手喊道:“放吊桥,迎接兄弟们进城……”
看着前面缓缓落下的吊桥,张雄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中兵刃,可就在他领着人马不急不慢的往前走的时候,城楼上的房学度忽然大吼一声:“吊桥慢放……”
此话一出,张雄心里不禁狂跳,可是他不敢往前冲,因为这吊桥还只放下了一大半,自己根本冲不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让房学度给抓住了。连忙抬头故作疑惑的问道:“这又是为何?”
“我这长安城粮草太少,兄弟还是去兴平县驻扎吧。”房学度说道:“那里有安士荣留下的一些粮草,足够兄弟这一千多人活很长时间了。”
张雄这才知道房学度根本就没有发现端倪,而是另有安排。懊恼过后,还是大笑道:“为何不能先让咱们进去歇歇马再去?”
“不是不信兄弟。而是如今天色已暗,也不知道金人动向。”房学度说道:“这吊桥放下容易,可要再起来却费时费力的。别让金人钻了空子……”
张雄闻言心里只能长叹一声,更是感慨房学度真是个没有九成把握,都不愿意去冒险之人啊……
“兄弟快些去吧,免得被金人追来反被害了性命。”
张雄知道再说就要让他起疑心了,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去骗钮文忠。偷偷让人趁着夜色往数里之外的金人报信,自己领着人马往兴平县去。
看着下面的张雄渐渐走了,房学度便也准备回城内歇着,可等他刚刚走了没几步,只听一个士卒在后面调笑道:“那田彪的人头是不是被野狗给叼走了?”
房学度忽的收住脚步,又走回城楼往下细看。可是他年纪也不小了,这天色也黑了下来根本看不清。不禁询问道:“曾全、薛佩,你们能看见那田彪的尸身和首级没?”
旁边的将领个个仔细看了一会,曾全说道:“尸体在那,但是那头颅好像不见了……”
房学度忽得心跳加速,连声下令道:“把曾全给我吊下城楼,去看仔细了……”
一群将领见他神色焦急,连忙把曾全用篮子吊下去,等了一会,只听下头大喊道:“相公,首级没了!”
房学度闻言大骂道:“好你个张雄,老爷差点被你给骗了。”
“相公出了何事?”薛佩有些不解的问道。
“田彪人都死了,首级还用何用?难道真是野狗叼走的?”房学度气道:“他是要拿着首级去骗开武功县城……”
“那怎么办?”薛佩说道:“金人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咱们现在如果出城去追杀于他,长安城怕是凶多吉少……”
“曾全,速速去找那神驹子马灵!”
……
曾全听得房学度的招呼,连忙转身直往南边秦渡镇跑。因为当时柴进不知道长安城能这么快就夺回来,担心百姓和流民受到金人和田虎的胁迫,不仅死伤无数,还得替他们帮忙,故而让他们把人都引去牛首山。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当然,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然哪里需要去废这个功夫。
等曾全一路跑到秦渡镇,让他庆幸的是,时迁和马灵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已经在房学度手中,又开始引导百姓往北走。倒是让他省去好多体力。
等他寻到人把事情说完,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马呢?”时迁问道:“你就跑过来的?”